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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坐進奧迪,陳二狗想起了那次去廿一會所見諸葛清明老太爺的情景,也是像現在這樣忐忑不安,但這一次卻有了一股陳二狗自己都沒預料到的磅礴意志,那種想要親手抓住一點什麼不被左右的欲望,曹蒹葭也許一眼就能看出那叫野心,但陳二狗只是憑著本能醞釀下一步。
開車的女人叫季靜,給魏端公生了對雙胞胎女兒,都才剛上幼兒園,她本身並沒有正式職業,在魏端公的公司體系中混個只拿錢不做事的閒差事,不上不下的一個股東,每年分紅不少,可對重大決策又沒機會產生干涉,這一點跟魏端公一死就占了大頭獨占話語權的大老婆方婕高下立判。
季靜說不嫉妒沒點酸澀是不可能的,但方婕是二十多年前就跟著魏端公打天下的正房,她和那位昔日南京頭號美女的周驚蟄心裡再不痛快也只能忍著,今天去的就是方婕名下的鐘山高爾夫別墅,開一場小型家庭聚會,要討論的事情看似是審核陳二狗,其實是魏端公死後各種財產的繼承權。
進了鐘山高爾夫小區,最後來到一棟帶大魚池的宏大別墅,加上Q7一共停了四輛車,光是這些加在一起的鈔票就讓陳二狗咂舌,跟著季靜走進富貴熏天的別墅,這一次沒跟進了陳圓殊的瑪莎拉蒂一樣東張西望,而是保持一種儘量端周的姿態。
陳圓殊跟她們的性質相似,但有很大的不同,陳二狗在陳圓殊面前表現的,無非就是營造一種對她沒有半點殺傷力的形象,好讓她沒有半點顧忌的拉攏他,至於效果如何,陳二狗不去揣測。
可今天到了這棟別墅,如果還是那般沒有半點鋒芒,怎麼可能拿到那隻來之不易的飯碗?
魏夏草看到陳二狗,沒什麼好臉色,在母親的授意下帶著兩個雙胞胎妹妹上樓,她有點不明白這個頗有心機的傢伙怎麼非但沒被趕出山水華門魏家別墅,反而進了鐘山高爾夫。這別墅算是方婕的地盤,她沒開口說什麼,周驚蟄和季靜也都不說話,陳二狗就只好站著,在寬敞到近乎空曠的大廳中,這個年輕男人手心握著一枚硬幣,神態自若。
她們在審視他,陳二狗也把方婕和周驚蟄輕描淡寫觀察了一遍,方婕長得不漂亮,但很有雍容氣,不動聲色坐在那裡,雖然是三個女人中最說不上驚艷的,但一眼就能讓人看出她才是一錘定音的大角色,她穿得也收斂,沒季靜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底氣的刺眼氣焰。
周驚蟄,美女,大美女,大到讓男人挪不開眼睛的大美女,這就是陳二狗的第一印象,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生出魏冬蟲這種美人胚子,按照道理說這個應該驕傲到對陳二狗不屑一顧的女人卻是三個女人中對陳二狗最和煦的,起碼錶面上如此,她輕盈笑望向陳二狗,很有丈母娘看女婿的和藹,和藹中有略微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男女意味,這味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若不是陳二狗在美女方面也算見過大陣仗,一個照面下來就得繳械投降,反觀季靜便依舊不冷不熱,保持中立,有點像局外人。
「浮生,坐吧。」方婕終於開口,露出一點禮節性笑容。
「我站著說話就行了。」陳二狗輕聲道,沒太多拘謹,笑容也不放肆,跟聲音語調一樣清淺。
方婕內心微微訝異,臉色一如既往恬淡,點了點頭道:「以後就是自家人了。」
這句話如果是放在一兩個鐘頭的結尾,各有打算心思的周驚蟄和季靜還不會太過驚訝,可這才開了個頭,怎麼就把事情定下了?周驚蟄微微眯眼,嫵媚會說話的桃花眸子中流溢著冷笑,她不是有點小聰明卻沒大野心的季靜,方婕這麼說這麼做,就是想要先發制人,把主動權牢牢握在手心,事實上,她做到了一半,開了個很有利於她的好頭,只不過周驚蟄沒有說話,只是不露痕跡輕瞥了眼陳二狗,嘴角微翹,年輕人,你從今天開始就鯉魚跳龍門了。
第三十章 花錢如流水
魏端公在一貧如洗最艱難的時候遇見了出身高門大宅院裡的方婕,然後在這個賢內助的牽線搭橋下飛黃騰達,終於在南京一鳴驚人,從默默無聞的小卒子一步一步成為江浙滬兩省一市大名鼎鼎的大梟,但最後在功成名就的時候魏端公送給什麼都不缺的方婕卻是一張離婚證明書,外人不知道方婕恨不恨魏公公,甚至有人揣測這次魏端公出事中間有她從中作梗,至於真相如何,只有端莊賢淑坐在陳二狗對面的方婕自己知道。
她此刻剛煮完一壺剛剛朋友特地從臨滄帶來的上等普洱,倒了四杯,微微彎身遞給正襟危坐的陳二狗,這個年輕人接茶杯的時候臉色平靜,手也很穩,略微出乎她意料,她讓周驚蟄和季靜大吃一驚地開門見山後,卻沒急著趁熱打鐵,而是像拉家常一樣向陳二狗介紹著杯中的普洱,「這茶膏黑如漆,《本草綱目拾遺》說它刮腸醒酒第一,以前端公喝酒多了回家,我都會幫他泡上一壺。因為你來得匆忙,沒機會讓你嘗一嘗宋聘敬號的普洱,當下市場上炒普洱就跟炒房炒藝術品差不多烏煙瘴氣,不是嚷著50年的貢品,就是30年的珍品,哪有那麼多上了年紀的古董普洱,我那宋聘敬號的七子餅都是好不容易跟人求來的。」
陳二狗不懂普洱茶,只能恭敬微笑小心翼翼應付著,季靜皺了皺眉頭,周驚蟄略微猶豫了一下,有點提醒意味地輕聲笑道:「浮生,方姐的普洱可不是誰都喝得到的,尤其是宋聘敬號的餅茶,差不多有你爺爺的歲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