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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剩知道他是魏端公,所以愈發不冷不熱,不敬酒不攀附,當然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只不過不是每個權貴都會帶來顯赫,商人都講利潤,沒利益誰會平白無故讓你占便宜,陳二狗才來南京來這山水華門沒多久,好事太快上門往往不是好事,王虎剩很懂福禍相依的道理,看到陳二狗沒被一瓶茅台沖昏頭腦,放心不少,而且魏端公似乎到目前為止也沒露出什麼狐狸尾巴,沒要進行何種交易的端倪,王虎剩酒一碗一碗喝,沒半點客氣,也暗中給魏端公看相,光看臉相,王虎剩只能確定這傢伙福祿頗大,只不過陰氣極盛,是福是禍還說不定,只不過隨後興許是酒喝到六七分醉話都放開了說的緣故,一不小心就跑題到風水,然後魏端公跟王虎剩就像找到知己一般侃侃而談,魏端公學問駁雜,加上那股談吐淡定的風範,像極了精通易學的教授,喝了口碗中酒,魏端公暢快道:「大概從南北朝開始到清朝,地學名師其實不少,但學術談不上豐富,很大程度就是因為被當朝限制,視作禁臠,拿了俸祿便不准於民間葬地,因為恐與民間點出禁地,怕出帝王。楊公《天玉經》勸誡後人多觀各縣城池學宮行署,祠堂則關係一族,私宅則關係合家,摸透了各省府廳州縣城池的方位坐卦,算明了地理之學的大半。所以我小有成就後,手裡有了閒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遍全國省市,尤其是像西安這類老城,還得呆上個星期,這一跑,就花了將近三年時間。」
王虎剩深有感觸道:「確實得多看多走,我當年也是跟著師傅對照著書邊看邊學,書上的東西說死也不死,關鍵還是看讀書的那個人腦子開不開竅,三年找脈,十年點穴,理氣巒頭這一塊就足夠讓人幾輩子鑽研不透,到了如今,我還真沒見過敢說自己精通青烏之術的牛人。」
魏端公笑道:「我倒馬馬虎虎認識兩個,一個出身風水世家,年紀輕輕就看破紅塵跑去武當山做了牛鼻子老道,一呆就是三十年,不過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我還真看不透他是高人,事實上那人在武當山沒半點名氣,就跟《天龍八部》里那個掃地僧一樣與世無爭。還有個呢,在杭州吳山之巔做一個守寺人,很有故事,吳山就是那個『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的吳山,你們有機會去杭州,就說是魏端公的酒友,他一定會拿好茶好酒招待你們。」
陳二狗一臉艷羨地輕聲道:「杭州是個好地方,山好水好,我也想去吳山,我家老人就說過吳山有人欠他半壺虎跑老茶,當年老頭子沒走的時候就嘮叨著欠了三十三年,每年都要嘮叨,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到今天,如果還活著,肯定還要繼續說。」
魏端公手一抖,剛倒的一碗酒灑了半碗,這位被畏稱作死太監魏千歲的大人物低下頭,看不清表情。
這個時候,恰巧張三千突然冒出一句夢話,出自《出師表》,「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
第八章 孩子與蛇,金石氣
接下來一兩個星期魏端公沒少往陳二狗這小窩跑,每次都不會空手,煙肯定是黃鶴樓1916,酒最差也是五糧液,不會帶多,恰好夠一頓飯,跟他講話一樣,點到即止,用王虎剩的話說就是這龜兒子哪怕是放個屁都恰到好處,是成了精的人物,魏端公三天兩頭吃張三千搗騰出來的小酒小菜,吃相談吐都雲淡風輕,讓人覺著這位腰纏萬貫的大款爺純粹是來體驗民間疾苦,但信奉小心駛得萬年船的王虎剩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這些天沒少琢磨魏端公的心思意圖,只是最終也沒個說得過去的結果,只能作罷,有好酒喝,有好煙抽,還有環肥燕瘦的娘們一飽眼福,王虎剩實在想不出比這更滋潤的日子,順帶著瞧魏端公也順眼許多。
這一天魏端公帶著六條狗逛小區南麓的時候,兩條比特犬第一時間朝山坡嘶吼,其餘四條狗立即狂哮不止,樹叢間窸窣作響,魏端公心生警惕,身後的年輕司機搭前幾步,護在主子身前,然後魏端公就看到讓人目瞪口呆的一幕,一個小屁孩翻滾下坡,身上纏繞著一條兩米多的斑斕大蛇,一蛇一人同時滾到路上,那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站起身,成功逮住那條蛇,兩根手指掐住蛇頭,另一隻手抓住蛇尾,抖了幾抖,立即把那根原本想要糾纏住他手腕的遒勁黃蛇抖成身軀酥綿,再沒有半點戾氣,算是徹底降伏了那蛇,可見那孩子手勁不小,追這條蛇追了大半個山坡樹叢的孩子咧開嘴,朝著那顆蛇頭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燦爛笑臉。
魏端公愣了半天,望著那條比成年人還長出一截的蛇,再看那一身灰塵泥土的孩子,輕喝一聲讓那六條狗安靜下來,笑問道:「三千,這蛇有毒嗎?」
本來打算轉身去向三叔邀功的張三千漫不經心瞥了眼魏端公,道:「有毒咋了,怕蛇就別進山。你們這種城裡人懂個啥子草藥,咬死活該。」
張三千是個閒不住的主,拉了一早上二胡吃完午飯正好半個鐘頭的空閒時間,就跑出來透氣,摸上了山,本來是想掏點鳥窩搗鼓些鳥蛋做菜,結果撞上了這條蛇,就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他一直就對魏端公帶著一堆狗逛小區的行徑很不屑,雙手搖晃著那條蛇老氣橫秋道:「六條狗了不起啊,我三叔一條狗就能逮黑瞎子,這些畜生吃得比人好,有屁用,進了山還不是給野豬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