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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狗就納悶了,心想你一個開著軍用吉普去張家寨玩弓獵的妞再不濟也不用淪落到住貧民房的地步吧,想著想著於是陳二狗就想歪了,難道這妞是看上了本人尚且沒有被別人發現的一些優秀潛質,想藉機來一出近水樓台先得月?陳二狗越想越歡,一張臉笑得跟狗尾巴花一樣爛漫。
腦子好使到一個境界的女人一眼就瞧出了陳二狗的那點小雞肚腸花花心思,潑冷水道:「我不拒絕你往那個方面假想,甚至你再深入點我都不反對,但事實是我的確需要省錢,因為進入每一個省份前我都會設定一個開銷上限,那次黑龍江是四千,這次上海是五千,多花一分錢對於我來說,就是策略和戰術上的雙重失誤。」
看到陳二狗呆若木雞的表情,她莞爾一笑,道:「嚇到了?其實這無非就是一場小遊戲,我可能闡述的時候用了幾個你不是很適應的詞彙,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矩形目標方程……呃,好吧,我承認我又說了個讓你犯愣的詞彙,抱歉,純粹本能。」
憋屈的陳二狗沒來由湧起一股大男子主義的氣概,道:「住下!」
把她跟老闆娘都嚇了一跳。
老闆娘嫵媚兮兮地拋出一句極有深意的話:「接下來幾天二狗你放假,薪水照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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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殺價,折騰鍋碗瓢盆,搗鼓洗漱用品,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都是陳二狗幫著干,一天下來就沒空閒,陳二狗這廝除了臉皮厚,從小就有個習慣,喜歡把身邊每個細節掌控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這是張家寨陳家人的最大傳統,這一點在陳二狗身上尤為突出,雖然力氣比不得富貴,但下套做陷阱的事情從不會比富貴遜色,坑人陰人的路子步驟更是一絲不苟,要不然張家寨也不會一致把他視作頭號心腹大患。女人站在窗口心滿意足地望著初具規模的房子,她對陳二狗的評價是「就小規模戰役而言,這傢伙是個能夠把戰術執行到極致的瘋子」,其實細心人可以發現,陳二狗來阿梅飯館打下手的半年多日子,就沒出過一點差池漏洞。
外人很難想像高中文憑的陳二狗很小就學會了識字書法,這歸功於那個嗜酒如命的瘋癲爺爺,老人曾經讓陳二狗和陳富貴一起抄寫過一本泛黃的繁體字老書,那一次,兩雙稚嫩的小手借著月光足足抄寫了大半個晚上,八千六百零九個字,陳二狗心目中的天才富貴錯了兩個,陳二狗自己卻一字不差。
女人托著下巴沉思道:「就是少兩個書櫃。」
肩膀上掛著條毛巾的陳二狗擦了把汗,笑道:「要書櫃幹什麼,又不常住。」
她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陳二狗納悶道:「五千塊雖然不少,可沒工作要在上海住太久是不現實的,我怎麼看你都不是那種可以每餐大蔥、青菜、豆腐的人,估計十天半個月是極限了。」
她摘下鴨舌帽,捋了捋那一頭足以讓在打理頭髮上花費太多功夫的女人嫉妒到抓狂的漆黑長髮,笑道:「我就喜歡做些讓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這是陳二狗第一次大致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那是一張動人到讓人忽略容貌的臉蛋,很矛盾,卻十足撩撥,沒有陳二狗想像中那種讓普通男人自慚形穢的冷漠高傲,相反還有點類似暗香浮動的勾引,這類誘惑不張牙舞爪,甚至帶點疏遠感,但偏偏就是讓人慾罷不能,那副略顯知性沉悶的黑框眼鏡恰好消弭掉一絲稍顯過分的嫵媚,平添一份如江南煙雨的雅致,陳二狗哪裡見過這樣的尤物,陳二狗確定她不是最漂亮的,但敢肯定她身上那股妖孽氣質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卻的,趕緊用毛巾擦了擦嘴巴,不知道是擦汗還是擦口水。
她伸出手,微笑道:「我叫曹蒹葭,曹操的曹,《詩經·國風》里的那篇《蒹葭》。」
陳二狗握住她的手,點點頭。
許久。
很久。
漫長。
曹蒹葭終於開口說話,微笑道:「陳二狗,你握著我的手已經六七分鐘了。」
陳二狗一本正經道:「再握會兒,你放心,俺不累。」
第十九章 值了
安頓好一切的陳二狗開門見山問道:「曹蒹葭,你是高幹子弟吧?」
正準備洗臉的曹蒹葭摘下眼鏡,背對著陳二狗,看不清表情,語氣略微戲謔,道:「高幹?現在中國高幹可不少,軍隊裡師級、地方上的地區級和中央的司局級以上都馬虎稱得上,如果再跟有資格享受高級幹部待遇的摻合到了一起,海了去,像那類知識技術幹部手裡沒權,哪怕是13級以上的官銜,可誰都指揮不動,在單位行政幹部誰都不會把他當根蔥,回家了還得看老婆孩子臉色,這種高幹憋屈。還有些則有實權,翻雲覆雨,一言九鼎,不過這類人在北京少,地方上多,比如上海一個區長,放在北京就是個芝麻官,可在這裡就能風生水起。不過我可以給你個小標準,那就是死了後能上新聞聯播的正副省部級,勉強能認作是高幹。」
內容說了不少,可無形中卻把陳二狗的問題轉移了。
陳二狗不是那種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傻瓜,也不深究,只是驚嘆道:「這麼多門道。」
曹蒹葭對著鏡子沾水拍了拍臉,笑道:「哪一行沒個門道或者潛規則,做官嘛,就是規矩多,講輩分,講資歷,講人脈啊,還講座次,都不能亂,亂了就得重新洗牌,每次洗牌又都要花費很大的機會成本,所以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得悠著點,例子就不舉了,可能光是一大串名字你聽著就會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