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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周小雀對這個不成氣候的狗王有點刮目相看。
「你回去吧,幫我打理鬥狗場,給你一年時間,如果恢復不到頂峰時期,我到時候就把你換下。」陳浮生蹲下去把那包南京煙塞到沒回過神的俞含亮手裡,聲音平淡,不像開玩笑。不給俞含亮感激涕零或者感恩戴德的機會,陳浮生起身離開,走向酒吧大門,若有所思的周小雀跟在他身後,望著遠不如龔紅泉健壯的背影,卻在陳浮生身上找到一點龔紅泉的影子。
「周小雀,你說他是為了義氣和朋友才拒絕交人,還是算準了只有這樣表演才讓我接納他?」陳浮生到密碼門口停下腳步,轉頭突然給周小雀拋出一個無比尖銳的問題,周小雀有點措手不及,不禁感嘆這傢伙的城府起碼比他年齡要深厚幾分,陳浮生自問自答道:「能放下身段挨一頓揍,花大心思琢磨我性格,估計不是鐵了心要忍辱負重後殺我全家,就是真要夾著尾巴給我做打手了。」
「你怎麼這兩年才出人頭地?」周小雀終於主動開口,貌似這位川渝首屈一指的年輕猛將比較奇怪陳浮生為何太晚冒頭,在周小雀看來照理陳浮生應該早就該在南京或者別的城市占據一席之地,喬麥給出的資料顯示陳浮生升遷路線圖著實弔詭。
「你問我我問誰去,老天爺?」陳浮生笑道。
周小雀啞然失笑,那張刻板冷峻的英俊臉龐不失分寸地柔和些許。
兩個原本不共戴天的仇家似乎有點小默契了。
回到二樓座位,先跟三位熟女熱絡一番,等她們到欄杆附近欣賞樓下火爆場面,江亞樓拉過陳浮生悄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陳浮生輕鬆道:「俞含亮找上門放低身架要跟我和談,我先打爽了一頓,就答應了。」
江亞樓錯愕道:「就這麼簡單?」
陳浮生哈哈笑道:「就這麼簡單。」
江亞樓一臉懷疑壞笑道:「你別忽悠我,江哥今天可是花了大血本砸錢把瑪索酒吧的鐵桿都勾引到你們密碼,還琢磨著和你搞一個酒吧聯盟,你也知道,夜場串吧人數占據的比例一向不低,以前密碼開業那會兒我不好意思提這個,怕被人說抱大腿,這會兒哥底氣足了點,這不就給你拉了幾十號老熟人過來,江哥都做到這份上,你忍心忽悠我?」
「江哥,真沒忽悠你,總之狗王是啞巴吃黃連了,至於期間發生了什麼就不說了,就是道上那麼回事。」陳浮生沒想到江亞樓還打「悲情牌」,不過由衷感謝這個已經能在南京夜場呼風喚雨的朋友,倒了杯酒,他們這個圈子喝酒從玩不勾兌那花樣,全是純的,一飲而盡。
「你的李娜姐似乎對你有點意思啊。」江亞樓壓低聲音笑道。
「滾。」陳浮生笑罵道,不過李娜的確對他有非分之想,她本就漫不經心的掩飾實在逃不過一群成精的人物刁鑽法眼,李娜沒少拋媚眼,相對還算含蓄,在杜冬曼的撮合下以姐弟相稱,陳浮生對此無所謂,反正這類姐弟廉價著,誰都不必當真,能錦上添花就足夠。
陳浮生瞥了一眼三位熟女站在欄杆旁的背影,察覺到袁淳的身份比較尷尬,融入不了她們的圈子,又不好自作主張坐在陳浮生和江亞樓身邊,何況影響也不好,她只能單獨站在角落,難免楚楚可憐,陳浮生起身喊江亞樓一起去欄杆附近,江亞樓老狐狸一隻,自動走到三位大嬸最右邊,將左邊留給陳浮生和袁淳,陳浮生趴在離杜冬曼稍遠的距離,眼神示意袁淳到他身邊,袁淳一直是一個很大氣的女孩子,也沒有扭捏,不過她趴在再熟悉不過的欄杆上,自顧自打量一樓。
也許這時候陳浮生才記起她就是那個白襯衫牛仔褲帆布鞋,簡簡單單,在台上左手彈吉他的漂亮女孩。
陳浮生轉頭朝眼睛一直停留在杜冬曼豐腴屁股上的樊老鼠喊道:「去,下樓拉一曲《一八摸》。」
樊老鼠接過陳浮生拋給他的車鑰匙,屁顛屁顛去奧迪A4里拿二胡。
當這位造型詭異的猥瑣漢子拎二胡走上台的時候,全場鬨笑。
在夜場要想吸引眼球,千萬別怕丑,就怕不扎眼。
樊老鼠最他娘中意王虎剩大將軍一句話:咱倆的風騷,這個世界不懂。
他一點不怯場地坐在椅子上,翹起腳,潤了潤嗓子,又是一陣爆笑。
「他真的唱18摸?」袁淳紅著臉問道。
「很可笑嗎?」陳浮生撇過頭凝望著這張臉微笑道。
陳浮生一點都不覺得好笑,樊老鼠風騷不風騷他不懂,但那漢子跟小爺一樣局外人都覺得悲愴他們自己卻從不覺得辛酸的30多年坎坷落拓人生,陳浮生心懷敬畏。
袁淳突然使勁搖頭。
二胡聲響起,樊老鼠那仿佛被黃土高原磨礪出來的沙啞嗓子也開始縈繞眾人耳畔。
她只是一個固執堅持底線的純潔孩子,不懂陳浮生那個世界裡的刀光劍影,看不透陳浮生那個圈子中的城府厚黑,但她近乎盲目地確定一點,陳浮生和他身邊的人都不可笑,矮小精瘦的余雲豹不可笑,偶爾會情不自禁拈蘭花指的林鈞不可笑,而樓下那個閉著眼睛的拉二胡人更不可笑。
陳浮生伸出手,輕輕揉了揉袁淳腦袋,笑容溫暖道:「好孩子。」
那一刻袁淳笑顏如花,一朵白蓮花,樸素得令人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