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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著膀子的陳二狗呲牙咧嘴道:「王虎剩你讓山下的人上來收拾殘局,陳慶之一旁看著,先別弄死喬六,我養著他還有用處,具體步驟你們看著辦。我先去趟醫院,沒被人砍死失血過多而死就太不值,王解放你開車。」
王解放開車,周驚蟄也跟著上了車,陪陳二狗坐在後排。
「既然魚死網破了,為什麼不殺喬六,魏端公在這個方面從來都斬草除根,毫不留情。」周驚蟄疑惑道,側身望著狠狠吸菸來減緩身體劇痛的男人,車廂內有一股煙味和血腥味,都是最鮮明的男人氣息。
陳二狗閉著眼睛,臉色蒼白,額頭冷汗源源不斷滑過臉龐,繼而滾落,但他硬是一聲不吭。
周驚蟄心一緊,不再說話,雙手緊緊抓住車墊。
「我能信得過你嗎?如果說出原因,你能替我保密嗎?」陳二狗轉頭望向周驚蟄。
周驚蟄點了點頭,這個19歲就被關進金絲雀籠子生兒育女的大美人將陳二狗青筋爆綻的右手放到她的大腿上,強忍疼痛的陳二狗那隻手順勢半握住周驚蟄的大腿,因為手裡有了東西,而且還是一條羊脂白玉溫潤的美人大腿,稍稍減緩了幾處深可見骨傷痕帶來的創痛,陳二狗深呼出一口氣,緩緩給出一個讓周驚蟄刮目相看的答案,「小時候我爺爺跟我講過官養匪的事情,我如果殺了喬六,清除了最大的威脅,誰來養活我,方姨?還是你?我不想做第二個郭割虜,我想做第二個南京魏端公。」
第四十七章 周姨
十步一殺人,千里不留行,那不叫混黑,那是俠客,郭割虜能算半個,說得不好聽一點就跟王虎剩大將軍一樣在跨省流竄,是流匪。
當時陳二狗從後視鏡發現漸次增加的跟蹤車輛,就悄悄給王虎剩發了消息,他最先也沒想到能釣到喬六這條一不小心吞不下會噎死自己的大魚,所以直到僥倖成功收官,帶著一身不足以致命的嚴重傷勢進入一家魏端公每年都會慷慨資助的半民營醫院,他的手仍然在輕微顫抖,周驚蟄以為他是疼痛刺骨的緣故,其實那反而是其次,扛著兩把刀就敢試圖衝垮10幾號人的包圍圈,在陳二狗看來並不比前些年跟富貴赤手空拳與附近村寨搶木頭爭媳婦更為誇張。
蛇吞象。
吞下去是一種本事,吞下去卻消化不了把自己撐死就只能是悲哀,當趴著的陳二狗終於能合上眼睡覺,沉重的腦袋裡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腦海中喬六的臉龐一半諂媚一半陰沉。
等陳二狗縫扎包裹嚴實地暈乎乎醒來,床頭坐著的不是應該第一時間跟他匯報情況的王虎剩,也不是除去心頭大患該論功行賞的方婕,而是容顏憔悴的周驚蟄。
陳二狗眯起眼睛望著窗外的清晨陽光,低頭看了眼趴在床頭熟睡的女人,她一頭青絲在床單上散亂鋪開,像一朵怒放的大黑色牡丹,飽滿而妖艷,陳二狗沒有叫醒她,不曾受傷的右手拿起一縷頭髮,放在鼻尖,細細一嗅,心一緊,陳二狗輕輕放下周驚蟄引以為傲的漂亮頭髮,輕輕掙扎著坐起來,望著窗外逐漸明亮起來的景色,有一點黯然神傷,因為想起了一個在她眼中比任何處女都要清純的女孩子,沐小夭,說不上自尊還是自卑,陳二狗一直沒有想要與哪個女人共患難,只想跟某個她共富貴,也許是潛意識中覺得跟喊娘的那個悲苦女人一起患難了二十多年,已經足夠多,再找到某個女人,不能繼續患難下去,所以當他離開上海,直到今天,都沒有要告訴沐小夭真相的念頭,包括在南京的寄人籬下到如今的一點一點上位。
陳二狗嘆了口氣,他也許看不透曹蒹葭,看不懂陳圓殊,但看清楚簡簡單單清清淡淡的沐小夭,不需要費多少腦筋,那個傻孩子,在乎父母,在乎友情,長大後明白世界即便不是黑白兩種顏色,也不至於是世故圓滑之人眼中的灰色,她的人生沒沉重的東西,家庭和睦,衣食無憂,只想要一份明淨的愛情,一個她愛也愛她的男人,小腦袋裡沒有大志向,生活中也沒有大悲哀,這麼一個20幾歲的半大孩子,陳二狗不願意跟她說地下世界的打打殺殺,更不肯說在魏端公、方婕和陳圓殊這些上位者身前的戰戰兢兢。
「想她了?」周驚蟄緩緩開口,陳二狗發呆30分鐘,在他坐起來就醒來的她也看著他發呆了半個鐘頭。她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想哪個她,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在想某個女人,說不上醋味,也談不上酸溜溜,周驚蟄肯在病床旁守候一天兩夜,十中八九是因為這個男人救了她也救了魏冬蟲,在周驚蟄看來,一個女人在經歷一場差點殃及家人的大波瀾後、對著一個包裹得像個粽子的男人如果還有過剩的情慾,那只能說是腦子燒壞。
陳二狗沒有回答,他不想對任何人提起沐小夭,怕髒了那個心目中乾乾淨淨的名字。
「冬蟲怎麼樣?」陳二狗問道。
「沒事情,喬六當晚就放人,冬蟲比我想像中堅強,還反過來安慰我。」周驚蟄微笑道,以前總覺得這個女兒太無法無天,去過北京一趟,仿佛一夜間長大,這讓她很欣慰。
「這兩天除了你還有誰來過?」陳二狗看似隨口問道。
「陳慶之和王解放帶人輪流在外面候著,期間王虎剩來看過你兩次,冬蟲來看過一次。」周驚蟄對此最有發言權,也沒什麼好隱瞞。
陳二狗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重新趴下去,畢竟現在光是坐著就挺煎熬,別看陳二狗在一片刀戰中威風八面,一長一短兩柄刀虎虎生威,但那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事情,打架就靠憋一口氣,這是陳二狗多年群架單挑積累出來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