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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端公也不生氣這孩子的冷嘲熱諷,他也有自知之明,在張三千眼中他就是個死皮賴臉蹭白飯的傢伙,孩子嘛,還很難理解他每次去蹭飯手裡菸酒的潛台詞,但魏端公還真就偏偏喜歡這孩子對著他耍橫,靈氣有了,卻不世故。他饒有興趣望著那根應該叫做黃腹錦蛇的大蛇,這蛇長到兩米就挺稀罕了,真不知道怎麼就折在了三千手裡,魏端公打趣道:「三千,要不你把蛇賣給我,隨你開價格。」

    張三千懶得理睬這個暴發戶,甚至沒答話,直接扭頭就跑路。

    留下哭笑不得的魏端公和輕輕搖頭的司機,叫割虜的貼身保鏢望著張三千的消瘦背影笑道:「魏爺,這孩子長得秀氣,骨子裡野得很。您似乎也很久沒看到上眼的人了,說實話,看到張三千,我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倒不是說他長得礙眼,唉,魏爺,我表達能力不行,一時半會跟您解釋不清楚。」

    魏端公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感受,像干你這行的,對一個人太放鬆了,都會本能地不舒服,那孩子,跟他三叔陳二狗不一樣,是兩種人。陳二狗再過四五年也差不多三十歲了,晚了點,我尋思著再過幾年就要退出這個圈子,所以不想花太大心思心血到一個性格脾性差不多完全定勢的傢伙身上。所以我對三千這孩子的興趣比較大,年紀小,調教培養起來會水到渠成。不說這個,這事等張家寨的地圖出來後再做定論,我先去瞅瞅那條蛇怎麼個處置法,估摸著今天有口福了,真正的野味,你把狗牽回去。」  

    魏端公來到陳二狗住處,這傢伙剛將那黃腹錦蛇去鱗扒皮,王虎剩和張三千蹲在水龍頭邊上做幫手,昨晚還剩小半瓶的茅台酒已經被陳二狗分成三杯,第一杯滴入了蛇血,這一杯茅台酒鮮紅艷麗,第二杯滴入了蛇膽汁,第三杯什麼都沒加,等魏端公出現,陳二狗笑道:「來得正好。」他把第一杯蛇血酒遞給魏端公,第二杯送給張三千,第三杯讓給王虎剩,道:「這是我家傳下來的蛇酒喝法,因為這蛇不太適合浸泡入酒,再說這附近也買不到上好的二鍋頭,就按照這土法子喝酒了,而且虎剩也想嘗嘗三千爆炒蛇肉和蛇骨燉湯的手藝,魏先生晚上有空可以一起來嘗個鮮。」

    魏端公一飲而盡,別有滋味。

    張三千喝了一半蛇膽酒,小臉通紅,餘下半杯酒的遞給陳二狗,陳二狗跟三千從不客氣,知道這娃也喝不光一杯,真一杯下肚就又得躺床上說夢話去了。張三千喝完了酒就很自覺地去練毛筆字,陳二狗則忙著把那條黃腹錦蛇肉骨分離,讓魏端公大開眼界。

    背負雙手來到專心致志提筆臨摹碑帖的張三千身後,魏端公也不說話,足足看了一個鐘頭,這個時候陳二狗和王虎剩都回崗位工作,張三千放下筆,深深吐出一口氣,這才留意到身後的魏端公,皺了皺眉頭,心思七竅玲瓏的魏端公哪裡會體會不到這孩子的不悅,和藹道:「三千,你三叔有沒有跟你提到過『金石氣』這麼個說法?」  

    張三千搖搖頭。

    魏端公拉過一條小板凳坐在張三千對面,提筆寫了「金石氣」三個字,解釋道:「所謂金石氣,大體是指南北朝以前金石碑刻的風範,線條粗獷質樸,結構峻峭大拙,講究個氣韻高古,這一脈源於商代甲骨卜辭、商周金文、秦漢刻石碑碣摩崖,很適合你的根骨。你的字是你三叔教的,某種程度上你三叔在教你為人處事,但他給你的碑帖略有不妥,我建議你最好去臨摹《龍門造像》、《鄭文公碑》這兩件,前者醫治結構鬆散平俗之病,後者是醫治線條浮滑的良方,至於你是喜歡大篆,或者隸書,還是魏碑,這點無傷大雅,我甚至認識一個由草書入門的書法大家,他後來一樣達到『人老俱老』的極境。」

    「你說的金石氣和《龍門造像》什麼的我都沒聽過,也聽不懂。」張三千隻是不冷不熱道,繼續埋頭練字,「但我只摹三叔給我的貼。」

    魏端公也不氣惱,只是輕笑道:「三千,為什麼那麼肯你聽你三叔的話?」

    「別煩我。」張三千小聲嘀咕道。

    「不知道金石氣沒關係,但如果你能寫出一兩分『折釵股』、『屋漏痕』或者『印印泥』的味道和意境,你三叔一定對你刮目相看。」魏端公循循善誘道,其實折釵股和屋漏痕這類東西都是書法大成後的意境,尋常人沒三四十年功力肯本抓不到丁點兒蛛絲馬跡,不過魏端公看了張三千那些字後覺得有點譜,這孩子不光面相靈氣四溢,一手字也同樣不沾俗氣,雖然稚嫩,但儼然有自家風範。  

    「真的假的?」張三千將信將疑道。

    「我騙你有啥好處?我可從不做沒好處的事情。」魏端公一本正經道,其實圈裡人都知道蘇南魏千歲頂喜歡做損人不利己的勾當。只是對待張三千,魏端公還真沒啥惡念,就想找到了一塊暖手的璞玉,放在手心,就忍不住要雕琢一番。

    「行,那你給我《龍門造像》和《鄭文公碑》,我偷偷練。」張三千乾脆利落道。

    魏端公笑了笑,抬頭又看到那張做成飛鏢靶子的木盤,上面密密麻麻的扎眼,隨口問道:「三千,你三叔喜歡玩飛鏢?」

    「喜歡。」

    張三千頭也不抬,充滿自豪道:「三叔的手巧著呢,不管是匕首還是獵刀、扎槍,到了他手裡,就跟長了眼睛一樣,扎槍知道嗎?嘖嘖,你是沒見識過,我三叔那根扎槍三米多長,一紮一個準,再大的野豬也能被一槍洞穿,就跟二叔的牛角弓一樣霸道,二叔說了,三叔的手跟腦子一樣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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