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別,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還是想想我在上海的那個小女人就夠了。」陳二狗毛骨悚然道,因為他一不小心想起了阿梅飯館的王語嫣。
大叔呵呵笑了笑,沒有就這個話題展開討論,揉了揉臉,眯起眼睛,沒來由冒出一點深沉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陳二狗的錯覺,這個時候側臉看賊有滄桑感的大叔望著裴戎戎那輛保時捷消失的方向,輕聲道:「有些時候想想看,我們窮人日子過得確實不舒心,不是覺得那些個有錢畜生牲口們站得太高,也不是怪漂亮水靈娘們太傲,就是無奈自己不管怎麼努力,都爬不到那個位置,上不了她們的床。」
陳二狗跟王虎剩一樣,也都有兩包煙,一包是專門伺候大叔的南京九五至尊,還有一包就是五塊錢的綠南京,自己就抽後者,但為了不刺眼,不讓大叔覺得荒唐,他會把綠南京的煙一根一根拿出來放進九五至尊的煙盒內,只要不細心看,是察覺不到其中的心機,抽了根綠南京,搖頭道:「我不知道,也沒想你那麼多,但不甘心肯定是有的,就像這個女人,我其實就想多說幾句話,攀上點關係,巴望著以後能發揮一點能量,沒想要征服啊上床啊之類的東西,那些對我來說遙遠了點,不現實,姜叔,你別說我沒野心沒追求,我這種人習慣了苦日子,真不覺得進了城被白眼了受凍了挨熱了是遭罪。」
大叔姓姜,方婕最初給陳二狗的名片上寫著姜子房,因為一臉絡腮鬍子著實成熟到老態,吃不准大叔的年紀,陳二狗平時就喊他姜叔。
這位大叔興許是抽多了陳二狗口袋裡一包接著一包的黃色至尊南京,終於良心發現,掏出一包煙,拋給陳二狗一根,道:「浮生,麵包會有的,黃油會有的,最緊要的是,對你來說,女人也會有的。」
陳二狗不動聲色,那張年輕到讓方婕、周驚蟄這類女人一開始覺得不堪重任的臉龐,有隻有同樣是男人又有閱歷的姜子房才察覺得到的凝重,這不是富家子弟為了釣女人裝出來的深沉,而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苦日子中煎熬過後沉澱下來的東西。
姜子房有一句話沒說出口,瞥了眼早被他看穿換了煙盒的綠南京的陳二狗,過了而立之年原本以為該消磨的都消失殆盡、身為旁觀者的他,心中竟然有了一種破天荒的熱血沸騰,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和幾個死黨飛揚跋扈氣焰滔天的歲月。
姜子房想說的是,這個社會好心人未必有好報,但有心人,肯夾著尾巴像一條狗做事的有心人,八成是能上位的。
第三十三章 對不住
兩個月,對魏夏草來說,平淡無奇,真概括起來,就是陪男朋友看了幾場電影,文藝的商業的都有,欣賞了一場很小資的話劇,再就是買了幾本暢銷書的同時也沒忘記買了一本博爾赫斯的詩集《聖馬丁札記》,兩本暢銷書囫圇看完,《聖馬丁札記》卻原封不動,註定一輩子躺在書架上擺個高深樣子,但魏夏草覺得買類似彌爾頓《失樂園》或者塞繆爾貝克特的《等待戈多》,即使不看,心理上也有種奇妙的優勢。之外無非是去德基和金鷹買了什麼牌子的最新款,每年拿到手的十來萬紅包都按照母親的意思用來投入股市,漲跌對她來說都不痛不癢,自然也體會不到小股民的發癲抓狂和撕心裂肺,帳面上來看是小賺了2萬6千多,好吧,這其實也就僅僅意味著她在德基刷卡的時候更加心安理得一些,還有就是參加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聚會,舉辦者有成功校友,有打定主意一輩子做啃老族的死黨,也有通過朋友的朋友認識的商界精英,見到的碰到的都是跟她一個圈子或者差不多層次的人物,小蝦米角色在這種圈子,再撲騰,也是濺不起水花的。期間也瞞著名義上的男朋友跟母親介紹的世交家族走出來的青年相親,相談甚歡,但遠不至於直奔主題脫衣上床,總之,這兩個月沒有太多的興奮點,沒了離家出走的魏冬蟲那個小妖孽糾纏,也沒有陳二狗陰魂不散,大體上來說還是愉悅的。
這就是一位父輩隱性家產起碼在十位數卻從沒有上過福布斯或者胡潤財富榜、爺爺一輩在省一級政界爬到副部級的富家千金兩個月的悠閒時光。
但兩個月對於剛得手潛返的王家兄弟來說,卻各有重大意義,王解放是渾身血液沸騰,因為終於又開始跟著得喊一聲小爺的表哥做大事,殺人放火做著劫富不濟貧的無恥勾當,跑了一趟深圳,結果從一個叫頤園的高檔小區某幢別墅偷回了那尊收藏隱秘的唐三彩天王像,這是正事,王解放還抽空做了點業餘活動,就是把那棟別墅四十多歲看似名媛骨子裡性需求如狼似虎的女主人給乾柴烈火了幾次,喝燒酒,玩女人,做壞人行惡事,王解放覺得這才是一個爺們該過的人生,所以唐三彩天王像得手必須返回南京的時候就跟被閹了一樣沒精打采,火車上小爺狠狠踹了他幾腳,罵他整天就知道摸奶子鑽裙子沒出息,王解放沒反駁也沒解釋什麼,他覺得沒必要跟小爺說自己心裡的想法,因為他一向認為自己的人生和理想對最敬重的表哥來說是下賤到不足以提起的。
王虎剩從來就懶得在意不成氣候的表弟想什麼做什麼,他現在興奮的是老天爺終於給他一個機會扶一把陳二狗,箱子裡那玩意是諸葛老神仙在乎的寶貝,他接下來讓二狗送去,不管如何,老神仙都欠了二狗一分人情,這叫因,至於結出什麼樣的果,王虎剩估摸著再不濟也能把上海那檔子烏煙瘴氣的鳥事給徹底擺平了,斷了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