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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你也不明白。」魏夏草並不清楚風波經過,但她是方婕一手帶大,其中不可告人的貓膩也能猜得出幾分。
「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二狗為了我們家被人砍了三刀,每一刀能看到骨頭,魏夏草你媽真他媽的牛啊,甩給他一張銀行卡就當餵狗打發乞丐?」魏冬蟲冷笑道。
「做多少事,給多少錢,天經地義,沒什麼不妥。」魏夏草感慨道,眼神複雜。她不想跟這個妹妹解釋其中的玄機,她也同情陳二狗,但這不代表她會替他說話,她繼承了父親魏端公的涼薄,也繼承了母親方婕的家族榮譽感。
「本來以為你還有點人性,沒想到還是沒半點共同語言,魏夏草,我衷心祝願你男朋友嫖妓的時候戴套子都感染上愛滋梅毒尖銳濕疣。」魏冬蟲仰頭一口喝光滾燙的卡布奇諾咖啡,言語端的是陰損刻薄到了極點,然後不理睬瞠目結舌的魏夏草,豁然起身,離開辛巴克。
從來都跟魏冬蟲爭鋒相對的魏夏草這一次出奇地沒有生氣,半點怒意都沒有,只是有些不濃不重的哀傷,魏夏草沒憤怒,只是破天荒想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對一點一點長大了的魏冬蟲說,最精於計算的生活賜予什麼,總會從天平另一端拿走什麼。但魏夏草又覺得這種話實在不足以打動人心,太空洞,像廢話。
幾乎是同時,陳二狗約陳圓殊在一家茶館見面,陳二狗沒敢開那輛悍馬,陳圓殊也極其小心體貼地放棄瑪莎拉蒂,而是選擇了一輛朋友的陸地巡洋艦,進入茶館,看到坐在僻靜角落把玩一枚硬幣的陳二狗,她忍不住滿腹唏噓,走過去輕輕坐下,凝視著那張本該布滿風霜和怨恨的清瘦臉龐,兩人相視無言。
「姐,看夠了沒,我會不好意思的。」陳二狗笑道。
「有心情貧嘴,就說明沒事情。」
陳圓殊鬆了口氣道,神情疲倦,語調略帶歉意,「我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方婕這女人心機很重,你也許不清楚,這次點名要你死的錢子項跟方家一直頗有間隙,互相不對眼有些年數,她這一手,既擺平了魏家的最大威脅,又拉近了與錢子項的距離,一石二鳥,如果不出我意外,浦東會的夏河已經代替喬家成為錢子項狗腿子,南京房地產沒了魏端公和喬八指兩條地頭蛇坐鎮,純粹便宜夏河。我回去後幫你探探口風,看郭割虜回南京後錢方兩股勢力是怎麼個態度,不過你最保險的是做最壞打算,那就是跟錢子項、夏河或者郭割虜其中一方做正面衝突,總之,我最不希望看到郭割虜對付你,那小子是條蝰蛇,下嘴太毒,又准又快,很少有活口。」
「姐,郭割虜有可能出手?」陳二狗皺了皺眉頭。
「當然。」
陳圓殊點點頭,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她試探過,小瞧過,費解過,也逐漸開始佩服過,驕傲過,雖然如今他已經一身西裝瞧不出半點寒酸,但她腦海中他還是那個蹲小板凳夾破爛拖鞋穿廉價T恤的男人,心一軟,陳圓殊違反原則地脫口而出,道:「二狗,你別怕,姐替你撐腰。」
「姐,你有這個心意就足夠。」
陳二狗搖搖頭道,「這次你不要出手,如果我能熬過去,那說明我的確值得你投資,到時候你再不遺餘力地栽培我,扛不過去,夾著尾巴跑路便是,也不是第一次。」
陳圓殊輕輕搖了搖頭,卻終於還是沒有說什麼。她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表態很致命,一出口就後悔,因為一旦衝突鋪開,她極有可能里外不是人,出於情誼幫了風雨飄搖的陳二狗,就等於一口氣得罪三方勢力,那絕對不符合她商人身份的處事方針,但如果袖手旁觀隔岸觀火,她和陳二狗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脆弱關係就咔嚓斷裂,這簡直就是一個兩難的尷尬境地,所幸他心有靈犀地主動替她圓場解圍,這讓陳圓殊心生一股苦悶,入嘴的好茶淡而無味,只想要一杯烈酒。
陳二狗這麼說這麼做是因為牢記魏端公一句酒後真言,不管什麼性質的友誼,都是一瓶白酒,封存的時間越長,價值則越高,而一旦啟封,可能就只夠一個酒鬼濫飲一次,得珍惜。所以他不想太早開啟跟陳圓殊一起醞釀的那壇酒,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不止看腳下一兩步,而是登高望遠,考慮十步百步以後的布局。
南京大風起。
鹿死誰手?
陳圓殊希望是對面這個越來越成熟的男人。
第五十四章 單槍匹馬
曹蒹葭果真沒有食言送給陳二狗一把匕首,綽號阿拉斯加捕鯨叉,不花哨,透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幹勁和鋒銳,完全拋棄精緻華美這類元素,陳二狗愛不釋手,讓他額外驚喜的是曹蒹葭除了這把直柄刀,還變戲法一樣弄出兩斤多菸草,讓陳二狗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絕,摸了一把放在鼻子嗅了嗅,雖不如青蛤蟆煙刺鼻猛烈,但別有滋味,是好菸草。
曹蒹葭微笑道:「這是從戶撒帶來的竹竿煙,很有特色,當地的菸農跟我說這菸草在熟地里種容易遭蟲害,不搶生,就必須栽在荒地或者輪歇地上。除了菸草,戶撒的刀也很有名,我也是看到史書上提到過大清駐滇部隊的佩刀出自戶撒才過去旅行,可惜走得緊,沒時間尋找柔可繞指削鐵如泥的景頗刀,本著寧缺毋濫的宗旨,所以就乾脆一樣沒買,最終換了這柄阿拉斯加捕鯨叉,還滿意吧?」
「滿意,這把阿拉斯加捕鯨叉看著舒服,耍起來也帶勁,菸草也是上等的好東西。」陳二狗激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