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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問道:「問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你為什麼叫二狗?」
陳二狗自嘲道:「本名不好叫,加上家裡剛好有兩條狗,村里人就起了這個綽號,最開始也不適應,聽著聽著習慣也就無所謂了。」
女人略微愕然,顯然有點無法接受這個與她來說無傷大雅的事實,她突然瞧見陳二狗腳上那雙皮靴,道:「這是不是靰鞡鞋?」
陳二狗真沒想到這位小姐還知道靰鞡鞋,這女人怎麼好像啥都知道一點的意思,女人太聰明了不好,突然眼神一黯,似乎勾起了些回憶,輕輕做了個深呼吸,點頭道:「是靰鞡鞋,是媽親手縫製的,用的是牛屁股和脊骨處的皮,雜糅進靰鞡草後穿起來防寒防潮,舒服堅實,一張大牛皮也就做四五雙的樣子,對我們來說是頂寶貝的東西了。」
她笑道:「是很寶貝。」
陳二狗笑了笑,把她的認可當作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應酬。他笑得有點靦腆而矜持,這是他的老毛病,一面對女孩就緊張,更別說漂亮又有錢的城市大小姐,現在他手心就已經滲出不少汗水,不過好在他的表演天賦還馬馬虎虎,緊張被隱藏得比較好,但他不知道自己緊握微顫的拳頭早就悄悄收入這個女人的縝密視野。
女人微笑問道:「那你另外一隻狗呢?」
陳二狗猶豫了一下,淡然道:「死了。」
她呆滯片刻,輕聲道:「對不起。」
陳二狗盯著她,仿佛瞧見了一頭五六百斤的大野豬,偏偏這野豬還如花似玉,這讓女人破天荒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推了下鏡框。
第四章 猛人
這支窮富階級涇渭分明的狩獵隊伍繼續深入山脈腹地,一路上倒是撞到了幾隻撞到槍口上的野雞,陳二狗對這幫公子哥的箭術實在不敢恭維,見到芝麻綠豆大的獵物後就興奮得跟瞧見了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一驚一乍外加嘶吼嚎叫,讓陳二狗哭笑不得,就這水平也敢來弓獵600斤的野豬?說實話就算是陳二狗在這條山脈撲騰了十幾年撐死了也只見過一頭500斤出頭的野豬,500斤的野豬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城裡人當然沒個參照物,這樣的野豬完全就跟一輛小型推土機一樣,直衝過來別說一個人,就是一堆人也能給拱翻。600斤的野豬王?陳二狗冷笑,那些充滿現代化氣息的精密弓箭恐怕撐到極限、在射中要害的前提下也未必能當場射死,何況陳二狗還很質疑這群公子哥的臂力。
雖然射術不堪入目,但好歹勝在人多,還算繳獲了幾隻戰利品,其中包括兩隻千瘡百孔一樣血肉模糊的野雞,還有一隻頭顱被洞穿的野兔和一隻運氣不佳的松鼠,這隻出來覓食的松鼠被發現後在枝椏間逃竄了許久,稱得上箭雨中求生存,最後被明顯射歪的一箭歪打正著,得知這些箭矢一根就需要幾十塊錢後陳二狗都替他們心疼。
一路下來,陳二狗也大致了解這支隊伍的組成,領頭的高大青年是黑龍江人本省人,叫楊凱澤,他女朋友被稱作微微,兩個上海人分別叫周靈峰和孫桂堂,一胖一瘦搭配著挺有視覺效果,還有個來自杭州,斯斯文文,清瘦得有點書卷氣,似乎是浙大的高材生,這著實讓陳二狗好生仰慕了一番。
喜歡拍照的女人一直游離於這個圈子之外,話語極少,陳二狗也摸不清她的脾氣,她身後那根木頭一樣的男人更是一路沉默,就打獵來說陳二狗算半個行家,看得出那個膚色古銅色的健碩男人對叢林並不陌生。
傻大個沒有動那張氣勢驚人的牛角巨弓,這也免去那群公子哥的尷尬,陳二狗知道富貴要出手其餘的人就沒那個自尊臉皮繼續玩樂下去了,這不是他特意關照富貴的,富貴本來就不是傻子,這點小事根本就不需要他提醒。
「赤丙,你見過600多斤的野豬?」女人顯然不曾嘗試過野外狩獵,雖然不像前面那個漂亮女孩那般叫苦撒嬌不迭,卻也走得艱辛,不過這都僅限於她的步伐,神情依舊平淡如一杯白水。現在的她也沒了照相的閒情逸緻,能跟上眾人腳步就已經不易,她朝時刻陪在她身邊的「木頭」拋出個問題。
「見過。好像是613斤,一個人根本扛不動。」
木頭終於開口,「不過那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是在湖北神農架。」
真是不說則已,一說便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就尾隨在他們身後的陳二狗大大驚訝了一下,這樣塊頭的野豬王,四五隻普通獵犬衝上去根本就不夠它啃,一頭狗撲上去極有可能就是瞬間被獠牙刺殺的下場,陳二狗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女人嘖嘖稱奇,道:「有這麼個說法,一豬二熊三老虎,最厲害的是野豬,其次是黑瞎子,最後才是老虎,記得爺爺說過松樹林裡的野豬最可怕,因為常在會分泌一種黏稠松油的松樹上蹭癢,在地上打滾沾上泥土後就跟穿了盔甲一樣,槍都可能打不透,我沒說錯吧,赤丙?」
那根木頭點頭道:「沒有。」
陳二狗摸了摸下巴,開始真正好奇這個聰明女人的來頭。
她沉默片刻後突然問道:「這麼一頭野豬王,怎麼殺死的?」
陳二狗眼中木頭一樣的男人平靜吐露出兩個字,「手刃。」
她繼續沉默,有著出乎陳二狗想像的定力。
陳二狗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伸脖子望了眼在前面領路的富貴,琢磨著啥時候那個傻大個也能有這通天一般的大能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情誰不想,陳二狗覺得這世上估摸著也就富貴那傻瓜沒這想法,有些時候他覺得別人說富貴傻還真不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