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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解放是被王虎剩翻來滾去打罵出來的金剛不壞人物,對於陳浮生幾句不痛不癢的打趣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啟動車子後微笑道:「狗哥,我是種馬,你是情聖,當然不是一個境界。不過說實話陳姐這種大美女有機會不做點什麼實在是暴殄天物,酒後亂性是畜生,要不亂性豈不是還不如我這頭種馬?」
「瞎扯蛋。」陳浮生搖頭道,灌了一口礦泉水,揉了揉太陽穴,看手錶已經凌晨1點半,「去中山陵那邊兜一圈,吹吹風,這身酒氣淡一點再回去。」
在陳浮生兩點半回到家睡在書房的時候,陳圓殊睜大眼睛學著他仰望那盞精心挑選的水晶吊燈,雖然臉頰緋紅嬌艷欲滴,但那不是一個酒醉到需要別人一路攙扶的女人該有的清醒神態,從陳浮生離開公寓她便張開眼睛,卻也不肯起床,就這麼望了將近一個鐘頭,她已經太久沒有像今天這般揮霍時間,對於一位賺錢可以用分鐘計算的商界精英,爛醉如泥是種很挑戰底線的生活狀態,她凌晨兩點四十分左右起床,洗了個澡,然後去泡了一壺野菊花茶,坐在書房一邊喝茶一邊閱讀,很多東西說出來就會輕鬆,就怕憋著死扛著爛在腹中心口。
她現在終於已經可以不用小心翼翼地躲避一切有關彭撼春的回憶,可以蓋棺定論,可以放心的感恩和遺憾,其實陳圓殊想告訴父親陳春雷彭撼春就是因為能下出和棋,他才會在生活的棋局中一敗塗地,與父親下棋,彭撼春同樣有象仕車馬炮各二卒五,不會比父親少一枚棋子,但在現實社會上,彭撼春面對對手的時候也許手中只有一枚「將」,或者於事無補的一點可憐兵力,加上缺乏如陳浮生那類被父親詬病卻恰恰最為關鍵的足夠韌性,只能孤注一擲,輸了就再無反敗為勝的機會,彭撼春也許具備陳浮生遠遠不夠的理論知識,但精神世界的帝王未必就一定是現實生活的強者,陳圓殊一直怨恨他當初在選擇賭博之前為什麼不把困難告訴她,現在回頭再看,彭撼春有他的驕傲和固執,他如果肯低頭,也許就失去了與她白頭偕老的信仰基礎,這是一個可惡的悖論,陳圓殊只能感慨命運無常,還有彭撼春的不幸,以及對幕後設局人葉燕趙逐漸淡化的仇恨。
早晨起來,陳浮生去紫金山莊看望黃丹青才知道裴戎戎已經離開南京,出門前他把許縱橫那份諮詢報告放在桌上,寫了張小紙條讓曹蒹葭抽時間翻閱一遍,他大抵也猜出這份資料華而不實的可能性很大,但直覺告訴他這種底子不行但噱頭十足的東西可以忽悠某些角色,例如門外漢,或者二三線城市的地方政府,反正吳涼的煤礦只要轉機出現,就會有典當行、加油站、油庫和學校加上酒店等一系列產業,多一個房地產也不奇怪,陳浮生恨不得把中國所有賺錢的行業都涉足一遍,只要不虧,學點經驗也是好事。
黃丹青拉著陳浮生吃早餐,把這個乾兒子當做餓死鬼投胎,一個勁往他嘴裡塞東西,陳浮生也不跟她客氣,能吃就吃,黃丹青就中意這孩子不矯揉做作的質樸,見膩了心懷不軌的三教九流阿貓阿狗在老錢身前各種醜態,陳浮生對她而言就是年輕時候下鄉時候喝的清冽山泉,沒一點濁氣,鄉土氣沒關係,老錢也是農村出身,樸素好,待自家人真誠,黃丹青是越看越歡喜,上樓搬出一個檀木盒子,打開後是一隻精美絕倫的筆洗,無限寵溺道:「浮生,這是清景泰藍穿花龍花瓣式筆洗,早年一個大商人花錢購得送給你老頭子做壽禮,不過那商人最後進了秦城監獄,能進秦城也算本事。我知道你也練毛筆字,就幫你搬過來,拿去耍。」
「阿姨,你讓我用這個筆洗?那我寫字的時候還不得手抖啊。」陳浮生哭笑不得道,愣是不敢接那檀木盒子。
「不收?」黃丹青微微不悅,她手中檀木盒中的繪彩龍景泰藍筆洗雖說美輪美奐,但這位崑曲大家的雍容華貴卻更勝一籌。
「不收。」陳浮生堅持道,咽著一個小籠包依依呀呀解釋一通誰都沒聽明白的東西。不是說陳浮生不想要這個名貴筆洗,只是才進錢家就往外拿東西,陳浮生覺得不妥當,否則他這種傢伙根本不介意弄個價值幾百萬的筆洗或者千把萬的龍椅坐坐。
「也就你敢說不字。」黃丹青突然釋懷笑道,把盒子放到桌上,看得出來即便被別人破天荒拒絕,因為是乾兒子,她也不生氣,反而格外高興,望著狼吞虎咽的陳浮生有些傷感道:「上次你結婚,因為我在北戴河趕不過來,多大的一個遺憾啊,等我孫子孫女出世,我一定要送一份意義非凡的大禮,你再拒絕,乾媽可就真生氣了。」
「一定不拒絕,到時候您就是送我一麻袋現金我都收。」陳浮生笑道。
「俗。」黃丹青忍俊不禁道。
「裴戎戎父親好像在浙江商幫里很有地位?」陳浮生試探性問道。
「執牛耳者。」
黃丹青微笑道,遞給吃完東西的陳浮生兩張紙巾一杯水,「裴昌雀是溫州幫的精神領袖,而且他妻子的家族在福建商界很有根基,強強聯姻,鑄就了今天裴昌雀不可撼動的商業地位,他每年給福布斯和胡潤的封口費就足夠在上海買棟別墅,為的只是不上那兩個破榜。在中國首富位置是個燙手的山芋,黃光裕、榮智健就都是近在咫尺的例子,這次山西煤改,浙江省方面撤出的資金最多,裴昌雀估計也是被人陰了一手,這十來年他實在是太順風順水了,炒煤炒房炒普洱炒藝術品,天曉得他賺了多少,擋了別人財路,自然遭人眼紅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