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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著雙眼,不等於正視現實。
陳二狗不想做一個已經在起點上輸給城裡人太多的睜眼瞎,僅此而已,他寧肯瞎子摸象,也不坐井觀天守株待兔。
三天後,中午12點,陳圓殊來到山水華門,這是她第三次見到門口站崗的王解放,也是第三次接受他近乎刻板的盤問,陳圓殊不是蔣麗雯那種關在籠子裡整天對著一堆時尚雜誌無所事事的金絲雀,所以見到王解放這個不像保安的保安,也只是驚鴻一瞥式的打量,心底連半點漣漪都沒有,王解放按照保安的規矩,放行後給那輛跑車敬了個禮,然後迅速掏出手機給王虎剩打了個電話。
陳二狗在上海坐過SD老闆胖子劉慶福的車,到了山水華門坐過一段魏端公小老婆的Q7,今天是陳二狗第三次坐好車,而且還是瑪莎拉蒂,一輛雜誌上讚美為「內里是恐怖野獸外表卻是絕代美人」的瑪莎拉蒂GT。陳二狗坐進車後就跟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這裡摸一下那裡碰一下,把雜誌上介紹到的內飾都粗略研究把玩了一遍,他反正不怕陳圓殊看笑話瞧不起,這種車能坐一次就是一次,跟在夜店酒吧勾搭美女一夜情一樣的道理,過了這村就沒了那店,不把握機會就浪費了,陳二狗是一個懂得浪費可恥的人,不懂的地方還詢問陳圓殊,不過當然不是一些白痴問題,都是介於業餘和專業之間,既不會讓人覺得幼稚,也不會難到車主陳圓殊,所以一路上氛圍還算不錯,陳圓殊都是有問必答,時不時給陳二狗聊些關於汽車的趣聞,進入市區,陳二狗不再詢問,按照瘋癲老頭教的法子呼吸吐納,根據陳二狗的經驗,這個方法比默念《般若波羅密心經》或者《道德經》都來得實用,等到陳二狗差不多心如止水安穩了上車後一直波濤洶湧的心境,陳圓殊的車子也在一處地方停下,轉頭道:「到了,這地叫廿一會所,邊上就是著名的甘熙宅第。」
南京大板巷44號。
下車後陳二狗特地留意了一下這家會所的地址,以及會所標示右下角「隱世福熙」四個古樸紅字,有些忐忑地跟隨陳圓殊進入會所,廿一會所算是典型的江南墅院,很精緻的白牆黛瓦,讓東北大山里走出來的陳二狗大開眼界,迎賓美眉笑得婉約,水靈水靈的,看得陳二狗一陣賞心悅目,一個差不多副經理身份穿著得體的男人早就在門口候著,一見到陳圓殊就堆砌出一臉差不多可以劃分到諂媚的笑容,看到跟陳圓殊隔開兩步路距離而非並排行走的陳二狗,大致就對陳二狗的身份地位有了個大致揣測,不過這位年輕男人比不得陳圓殊在南京的根深蒂固,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哪裡敢怠慢穿著希拉平常的陳二狗,一路恭恭敬敬領著陳圓殊和有點狐假虎威意思的陳二狗,來到位於會所中軸線上的古戲台,戲台上正在表演對陳二狗來說還很陌生的曲調,陳圓殊微微斜了下腦袋對他輕聲介紹道:「這是崑劇,台上那些人都是有人特地從江蘇省崑劇院喊來的骨幹,今天廿一會所不接待外人,這些台柱子戲子就是給我們幾個人唱的。」
見到他們三人,坐在空蕩蕩位置上的兩個男人,表現截然不同,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立即站起來,另一個一身白色西裝的青年則翹著二郎腿,環胸望向戲台上,一臉冷漠,中年男人頭頂微禿,體態也有些發福,不過一副連陳二狗都能體會得出的官相,跟陳圓殊打過招呼後就立即跟陳二狗握了握手,笑容燦爛,橫看側看都很真誠,差點讓人誤以為陳二狗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他也沒有多說話,陳圓殊率先坐下,中年男人等陳二狗坐下後才最後一個落座,那個神情古板的青年側過頭,卻不看坐在他身旁的陳圓殊,而是瞥了看眼起來有點拘謹的陳二狗,這個似乎不太把陳家大小姐放在心上的青年扯起一個冷笑,聳聳肩,繼續聽戲。
「《牡丹亭》,現在是驚夢那一出。」陳圓殊身子微微斜向陳二狗說道。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瞧了瞧依舊八風不動姿態的青年,心中嘆息了一聲,既然是《驚夢》,說明開唱已經蠻長一段時間。這傢伙還是老樣子,跟蘇北吳家小子還真不愧是兩個極端的典型人物,一個低調到畸形,一個跋扈到頂點,哪怕是今天要見老人欽點的陳二狗,他到了會所後還是自作主張地讓崑劇團開始表演,根本懶得等待主角,他這個急躁性子,還真得丟進部隊磨練磨練。
陳二狗沒敢太多觀察陳圓殊身邊的青年,耐著性子聽戲,這崑劇流麗嫵媚一唱三嘆,極為出彩,陳二狗從小就喜歡京劇,也能勉強算半個京劇通,聽起崑劇經典曲目《牡丹亭》來沒太大障礙,聽戲間隙,還能欣賞廿一會所的南方明清庭院風格,身後還有水嫩美眉伺候著,何樂不為。
「這家會所在南京還算不錯,不過幾家台面下面的私人會所肯定比廿一要更有格調,氣派,底蘊什麼的,成色都要好上不止一大截,不過我們今天不方便去那幾個地方,畢竟那些是私人會所。」陳圓殊點到即止,沒有詳說其中的門道。陳二狗能理解幾分,就是他自己的造化,陳圓殊不是魏端公,沒太多想法把他領進自己圈子核心,起碼目前是如此,畢竟兩個人的鴻溝太過巨大。
廿一會所的負責人正忙著端茶送水遞小吃點心,無意間聽到陳圓殊絕對稱不上褒獎的評價,臉上也不敢有絲毫不悅,低眉順眼,越俎代庖地做著原本該讓服務員來做的事情。陳二狗半眯著眼睛,聽著獨特的水磨腔,一臉陶醉,暫時忘卻了即將到來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