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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解放腦子裡只覺得帶妞來這種地方風花雪月挺有檔次情調,剩下的就再沒啥感觸了,王虎剩稍微有心有肺一些,望著如今已經被一身名牌西裝包裹的陳二狗背影,微微提了提手中裝有唐三彩天王像的箱子,覺得手裡這玩意真有畫龍點睛的意思,也不枉費他跑深圳重新拾起破敗陰德的勾當,繼而王虎剩心中湧起一股豪情,他是在陳二狗最落魄的時候跟他結交,那個時候誰想到這位東北外來民工能站在石青峰私人會所,而且身份還是這家會所未來的一把手?
這一次,宋代沒有走在最前面,而是讓陳二狗先走,這個誤打誤撞才有了今天的東北青年走得極慢,步子極小,宋代記得很清楚,81步,這個年輕人走了81步,這個時候一直雲淡風輕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的他才開始正兒八經打量陳二狗,一個過不了幾天就被全南京記住的名字,陳浮生。
因為魏端公每次走這條走廊,都是81步,不多也不少。
巧合還是緣分,善緣還是孽緣,在南京少數幾人之一能跟魏端公論佛談道的宋代覺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魏爺走了,註定支撐不起這一座將傾大廈的郭割虜也逃亡了,頂上來的陳姓青年雖然看起來不對他的眼,但畢竟有一個不錯的兆頭。
「以後再走這走廊,從這一頭開始。」陳二狗轉身望了望原先的起點,笑了笑,說了句讓王虎剩和王解放都一頭霧水的話。
宋代眯起了眼睛,第一次露出笑臉,雖然比不笑還要讓人來得不自在,笑裡藏刀算不上,但起碼頗有綿里藏針的意味,疑問聲調地哦了一聲,道:「怎麼說?」
「這一路走得步步下降,我想當官的,做生意的,誰都不樂意,如果倒過來,就成了步步高升,大家都開心。」陳二狗率先走出走廊,回到天井,王虎剩和王解放還留在裡面研究他一語道破的天機,可橫看豎看哪裡能瞧出那麼一點微小坡度,尤其王虎剩驚訝陳二狗還能從幾十步路程中感受到這微妙變化。
只不過最匪夷所思的當屬宋代,石青峰私人會所不辦vip,但被魏端公帶來的人也非鳳毛麟角,加上來過一次的人還有一個舉薦名額,所以石青峰創建7年以來也接待過政要不倒翁、商界執牛耳者、黑道巨擘共計215人,可說出這條走廊玄機的卻只有寥寥三四人,加上陳二狗,也絕對不超過一隻手。
這個時候王儲趕到,跟陳二狗說陳家大小姐40分鐘就能趕到,宋代趁機喊人上茶,陳二狗選擇就在天井的大圓桌休憩,他知道主樓內的裝修肯定更加令人大開眼界,但他喜歡一尾尾紅鯉魚在青竹倒影中游曳的情景,這是他小時候頭腦中能想像南方小橋流水的極致了,而且石青峰對他來說就是一頓大餐,他不敢一口氣吃完,得一口一口下嘴,因為怕自己囫圇吞棗,第二次再吃就沒了起初的味道,就像現在他一直覺得自己應該稍遲些把沐小夭「吃掉」,但這件事情上遺憾歸遺憾,一點都不後悔。
陳二狗裝模作樣喝茶的時候,宋代跟王儲來到了主樓二樓某處,一個能俯瞰樓下天井樓下卻望不到樓上的廂房角度,宋代瞥了眼那個喝茶就是一個樣子、行家一看就知道一點不講究茶道的年輕人,道:「你輸了,你說一年內都不會有人說出那條走廊的機關,今天就被破了。」
「他?」
王儲雖然人前馬後一臉奴才模樣,怎麼看都跟穿了黃袍還是太監的小人物命,但這時候一收斂笑臉,還真有點讓人認不出來。
「怎麼,我還能騙你。」
宋代苦笑道:「皇城根下那位老人是頭一個,浙江老佛爺澹臺浮萍是第二個,還有兩個人我都沒能碰上,兩個人都讓魏爺吃了點虧的猛人,前者你也不熟,因為是魏爺親自還是單獨招待的,其中的過程魏爺寥寥幾句話就帶過了,語焉不詳,神神秘秘,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估計以後也沒機會知道了,後面的那個還好,起碼知道名字叫李夸父,是京城出了名的紅三代,大紈絝,這不讓冬蟲那孩子都跑北京去了,現在又出了個陳浮生,說到底,前四個人沒一個讓魏爺有好果子吃。」
「一個人重病了,該用砒霜就得用,不下重手苦手,救不了。」
王儲抽了根煙,那張因為諂媚笑容太多了而導致眼角魚尾紋格外嚴重的臉龐竟然有種滄桑感,狠狠吸了一口,菸灰一大截,卻不彈掉,「你那點心思我也清楚,魏爺走了,方姐那一邊因為白面上身份放在桌面上給南京所有人盯著,肯定不好輕易接手石青峰在內的一些場子,你一方面覺得石青峰沒了魏爺就跟失了魂一樣,心疼,怕就這麼倒下去。另一方面也多少尋思著如果來個不成氣候的人物,你就給他架空了,自己盤下這石青峰,畢竟這小小一千來個平米的地兒卻花了你足足7年的心血,不捨得讓一個外人糟踐。現在來了個不知深淺的毛頭青年,看上去沒啥城府,偏偏有兩三分魏爺當年打天下的氣焰,所以你覺得難辦了是不是?」
「你不是外人,我不跟你打馬虎眼,你說的也就是我想的。」宋代笑了笑。
「要聽我的意見嗎?」王儲抽完最後一口煙,這才彈掉一大截菸灰。
「你說說看。」宋代洗耳恭聽。
「再等個一年時間,是驢子是馬得拉出來遛一遛,給年輕人一點時間,方姐行這一步棋也是形勢所逼,九成是死馬當活馬醫,但她的脾氣你也知道,既然做了,就不會有半點猶豫,我也好,你也罷,加上其餘六七個台面下場子的負責人,這個時候都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誰第一個下口,說不定就會被方姐扇一兩個大耳光,東西沒吃上,反而落得一頓打,不值得,你呢,就耐心等著,等瞧出他是濫竽充數的東郭先生了,等他黔驢技窮了,你再出手,到時候估計方姐也不好為難,大家都要好下台。」王儲緩緩道,說得不急不躁,不溫不火,像一壺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