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王虎剩一聽也怒了,但不是對那大屁股美眉發飆,而是針對一直仰頭望著天花板發呆的王解放,一巴掌拍在王解放腦袋上,罵道:「聽見沒,人家罵你流氓,讓你瞎瞧女人,沒出息。」
遭受無妄之災的王解放哪裡敢對小爺小心眼發脾氣,立即把矛頭朝向那個花瓶,冷嘲熱諷道:「沒錢的騷貨,弄只假冒的LV糊弄誰啊,我這種農民都知道那是假貨,也不怕寒磣人,你男人要沒錢給你買真貨,我給你買,問題是你屁股值那麼多錢嗎,讓爺連續玩兩個晚上,可以考慮下。」
吃軟怕硬的女人一點不怕長相很慫很鄉土的王虎剩,但對口出髒言一臉匪氣的小白臉王解放還真有點忌憚,一聽這話,滿腹惱羞成怒,卻愣是不敢反駁,趕緊逃走。王虎剩一直看不順眼王解放這胯下比他有殺氣的龜兒子在女人面前那一身王霸之氣,一見那大屁股妞又被嚇跑了,立即栽贓道:「三千,賞他一炮捶,他昨天說你三叔壞話。」
張三千照做,所幸王解放抗擊打能力強,加上是王虎剩指使,他沒放心上。其實王解放挺喜歡這苦命孩子,不僅僅是憐憫,這個孩子身上有種讓他這種亡命之徒喜歡的味道,小爺總說三歲看老,三千這孩子雖然才十歲,但估計現在讓他跟著陳二狗去刨墳都敢二話不說跳下去,是個肯鑽牛角尖不出來的狼崽子。
張三千突然小臉悲戚,輕聲問道:「虎剩哥,南京,就是被日本鬼子屠殺了三十萬人的城市嗎?」
王虎剩點了點頭,在懂點風水會點堪輿的他看來,秦淮河流淌著的不是文人騷客眼中的旖旎風情,而是一江猩紅血水,濃艷悲愴如殘陽。
張三千低下腦袋,呢喃道:「三十萬啊。」
王虎剩笑道:「你又不知道三十萬是個什麼概念,學大人感慨個啥。」
張三千抬頭,平靜道:「我知道,張家寨剛好150個人,兩千個張家寨加起來就是三十萬,富貴叔說三十萬具死人,能把我們村外的額古納河填滿。」
王虎剩靠著過道牆壁,自言自語道:「南京是二狗的福地,去了准沒錯。」
「虎剩哥,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我命賤,會克人,張家寨都說是我剋死了我娘,四歲的時候剋死了我爹,九歲的時候剋死了大叔,現在三叔又出事了,我不想去南京,想回張家寨。三叔到哪,我就不去那。」
「胡扯。」
王虎剩怒道:「你克誰都不克你三叔。你別想一個人偷跑回張家寨,就算要回去,也得見著了二狗,這事情只能他說了算,張三千,你記住,你名字是你三叔給的,按照我那邊的規矩你的半條命也就是二狗給的,你甭想逃,聽到沒?」
張三千把頭埋在膝蓋里,沉默不語。
※※※※
陳二狗在火車站猶豫了幾分鐘,本來打算一個人去深圳打拼,甚至想過要去內蒙古投奔一面之緣的孫滿弓,可一想到王虎剩那張不容置疑的臉龐,和張三千稚嫩孱弱的背影,最終還是買了去南京的車票,白熊死了,三千那娃就像陳二狗的第二條狗,拋不下,舍不掉,陳二狗對狗,永遠比對人有感情。
熊子是死是活,現在都顧不上了,聽天由命,坐在火車靠窗位置,陳二狗那雙手現在都還在抖,捅人畢竟不是殺一隻狍子,但抖歸抖,不純粹是後怕,還夾雜有一兩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這讓陳二狗很詫異,因為這說明捅人放血對他來說是件很容易上手的事,多砍幾次,多放點血,就跟剝狍子一樣,很快就能習以為常,望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夜景,陳二狗偷偷摸了摸口袋裡的存摺。
沒人留意這個穿著樸實的年輕男人,對他的關注還不如對他手上那杆煙槍多,誰會想到這麼個不起眼的外地民工夾著尾巴逃離上海之前,曾將一個彪悍三世祖捅翻在地,讓一個長得嬌媚如美人的人妖一輩子心懷恐懼。
陳二狗對著窗戶揚起一個笑臉。
上海,我還會回來的。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完)
第二卷 陳家有人叫浮生
第一章 雞鳴寺,胭脂井;般若牆,蟲兒飛
「販夫走卒皆有六朝煙水氣」,能讓朱自清先生如此評說的城市,只有六朝古都南京。
大雨滂沱,氣勢磅礴,黑雲壓城,讓第一次來到南京城的陳二狗直皺眉頭,清晨從100殺價到70塊錢一晚的小旅館出發,拿出昨天在南京火車站地上撿到的一張地圖,跟旅館老闆娘借了把雨傘沖向雞鳴寺,等他走到那座被稱作為雞籠山的地方,已經渾身濕透成了落湯雞,本以為有這麼個古意盎然名字的古剎一定位於僻靜深山,沒想到這雞籠山周邊鬧市的緊,讓兩手抖索得抽根煙都沒辦法的陳二狗用王虎剩大將軍的口頭禪破口大罵:「操大爺的,還雞鳴,真他媽的忽悠人。」
陳二狗蹲在地上躲在雨傘里,不肯上山,因為門票需要五塊,他不肯花這個錢,本來跟王虎剩約定了該後天才在雞鳴寺見面,但小旅館一天得70塊錢,住得陳二狗心疼,所以奢望王虎剩能早來雞鳴寺跟他匯合,也好幫他省下兩天住宿費,所幸口袋裡那包昨晚剛買的廉價硬殼煙沒有遭殃,否則他一定會把王虎剩祖宗十八代都罵遍。
「舉頭三尺有神明,大雨天的你敢亂罵這南朝第一古剎,就不怕直接一個雷劈下來砸死你?」
說話的人言語中滿是打趣意味,這讓正煩躁沒法子抽根煙的陳二狗越發惱火,再者陳二狗真信命,這句話恰巧戳中了他的軟肋,蹲地上的陳二狗有些心虛地微微抬起雨傘,只能看到一雙小腿,還有一雙繡花布鞋,麻料褲子,精緻大雅,讓沒見過世面的陳二狗暗暗感慨這在農村最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布料原來也能做出如此漂亮的褲子,大雨沾濕後便使得小腿玲瓏曲線淋漓盡致凸顯出來,剛褪下處男身份的陳二狗看女人,喜歡先看臉蛋,再看胸部,最後是屁股,對小腿總是忽略,但如果說以後陳二狗有什麼戀足癖戀腿癖之類的畸形嗜好,始作俑者一定就是這個施施然站在陳二狗眼前的傢伙,她穿著一雙布鞋,藏青色,繡蓮花,她的布鞋遠不同於陳二狗的只求保暖不求樣式,美輪美奐,穿在她那雙小腳上,相得益彰,她就這樣站在大雨中,濕了褲腳,潤了布鞋,也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