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頁
直到遇上王虎剩大將軍格外器重的陳二狗,一開始王解放應付著敷衍著,冷眼旁觀,到這個不起眼的青年一刀捅進死人妖趙鯤鵬肚子,王解放開始刮目相看,等陳二狗一槍紮下把喬六大腿扎出一個窟窿,王解放當晚拉著小爺喝了兩瓶白燒,到今天,一刀抹在郭割虜脖子上,王解放只覺著比在最精緻的娘們白嫩肚皮上翻滾肆虐還要來得暢快,所以他才肯心甘情願喊這個比他還小几歲的男人「狗哥」。
當最後看到咽氣的夏河,王解放已經手心微涼。
「解放,你處理一下屍體,我跟慶之還要去一趟鐘山高爾夫,一時半會也不一定回得來,委屈你一下。」
陳二狗平靜道,「你先跟我出去把後備箱裡的幾瓶酒和一條煙拿出來,我怕悍馬上面弄下來的汽油不夠,沒法子徹底毀屍滅跡,所以前面路上多買了幾瓶酒。如果不出意外,最晚清晨就能過來接你,如果到時候還沒有消息,你就去找虎剩,帶著曹蒹葭和陳象爻離開南京,越遠越好。」
王解放點點頭,少說話多做事,這是小爺給他的大忠告,他一直銘記於心。
一隻手夾著四瓶白酒,另一隻手拿著一條花大價錢買來的九五至尊南京,王解放露出個笑容,酒是好酒,煙也是好煙,這個年輕的狗哥為人處事嘴上從沒有花言巧語,但做出來的事情都很將心比心,王解放甚至可以肯定陳二狗自己都沒抽過一口至尊南京。他回到廠子裡頭,蹲在夏河屍體身旁,撕開煙盒,點燃一根,卻不是自己抽,而是放到夏河嘴巴上,做他們這一行的,不怕棺材屍骨,但最敬重死人,往夏河身上澆上汽油,然後將四瓶白酒瓶蓋都用牙齒咬開,其中三瓶澆在夏河身上,一瓶放在身邊,啪,打火機湊近,熊熊燃燒,王解放拿起菸酒退了幾步,也給自己點著一根煙,輕聲道:「人在世間走一遭,不容易,但該走當走,早點投胎也不是壞事。我會把你骨灰收起來,讓小爺在你老家找個好風水,好歹落葉歸根,所以你也別恨狗哥,他也不容易,我跟他認識將近一年,他就沒有一天是無所事事遊手好閒,你沒做成的事情,就讓狗哥替你完成,你這個死法淒涼歸淒涼,但總留了全屍,要是在別人手裡遭了殃,指不定投胎都成問題。」
王解放就這樣神經兮兮陪著一個屍體燃燒著的傢伙嘮叨,恐怕就算心智堅毅的曹蒹葭看到這一幕也會心驚肉跳。
王解放抽一口煙,喝一口酒,愜意。
陳二狗只是讓他上樓把電腦里的東西刪除,他就會悄悄把整台電腦銷毀,還替陳二狗順手牽羊了幾樣分量不大卻頗值錢的古董,跟著王虎剩偷雞摸狗那麼多年,不眼拙,分得清真品贗品。陳二狗只是讓他處理屍體,王解放就會知道把骨灰收好,讓這位從河南走出來的梟雄葉落歸根,這就是王解放,他懶得去做大事謀大業,但王虎剩或者陳二狗吩咐交代的事情,總會做到極致。
※※※※
鐘山高爾夫別墅。
方婕泡了一壺茶,苦等消息,她剛得知郭割虜據說是單槍匹馬去了陳二狗的住處,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關機,情急之下她打電話告訴王儲、胡思憶那一幫子元老人物,結果一個個敷衍了事,個個擺出一副興致不高的姿態,不是勸她放一百個心就是稱讚郭割虜如何驍勇彪悍,方婕喝了一口剛從自家老爺子那裡拿來的碧螺春,眉頭緊皺。
門鈴響起。
吳媽歡天喜地地領著兩個差點讓方婕摔掉茶杯的男人,其中一個忙著陪吳媽寒暄嘮嗑,另一個則沉默安靜地尾隨其後,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把虎狼引入也就罷了,還相談甚歡,這才讓人氣惱,若非吳媽是從小把她抱大的自己人,方婕都有拍桌子開口痛罵的衝動,30多年家族薰陶的修養立即體現出來,方婕穩了穩心神,不再遷怒吳媽,輕輕倒了兩杯茶,八分滿,還剩兩分留白盈餘,等待陳二狗和陳慶之的落座。
「方姨,在等郭割虜電話吧?」陳二狗坐下後,也不客氣,一口喝光杯中價格不菲的碧螺春。
被戳中痛處的方婕臉色微變,注視著這個被踩下後非但沒有消沉反而鬥志旺盛的年輕男人,忍不住回想起他住在鐘山高爾夫的日子,那個時候雖然外憂糾纏,但起碼魏家內部尚且能夠擰成一股繩,沒想到雙方再次面對面坐下,竟然是殺機重重的境地,倔強到固執的方婕不想在面子上落了下風,道:「浮生,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就說,沒必要藏著掖著。」
「方姨不僅做事痛快,說話也乾脆。」
陳二狗也不知道是讚揚還是挖苦,起碼臉色真誠,把陳慶之那杯茶也喝光,舒坦地靠著椅子緩緩道:「郭割虜死了。」
方婕愣了一下。
陳二狗繼續道:「兩個鐘頭後,夏河也死了。」
方婕手中昂貴青瓷茶杯墜地,一地粉碎,茶水四濺。
「方姨,我沒跟你開玩笑。你最不想死的心腹,和你最想他被人千刀萬剮的渣滓都死在我手裡,你有什麼感想?」
從上海一直傴僂弓著身子到南京、在魏家一直謹慎盡心做事虛心做人的狗腿子陳二狗那一刻,身子脊樑猛然挺直,直直盯住臉色劇變的方家大小姐,陳二狗這個被生活死死壓抑住恨不得壓垮肩膀的男人終於表現出爺們的一面,即使面對有資格跟魏公公平起平坐的女人,也不落半點下風,那柄粗獷的阿拉斯加捕鯨叉橫放在他膝蓋上,拿起一盞茶杯,倒了滿滿一杯茶,遞給臉色陰晴不定的方婕,沉聲道:「方姨,我曾讓郭割虜幫我敬你一杯酒,不過他沒機會帶到,我在這裡敬你一杯茶,算是將功補過。你做的事情,對不起我,但沒有對不起魏爺,這個仇我放在心裡,不至於讓我跟你較勁,但你要郭割虜逼我離開南京,我就只能做對不住魏爺的事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殺夏河,為我自己,也算給方姨一個補償一個交代,如果方姨仍然覺得不舒坦,大可以繼續逼我,往死里逼,到時候我再做出什麼氣急敗壞的事情,恐怕誰都預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