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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門聲。

    要麼是李唯要麼是曹蒹葭,因為李晟和張勝利這兩個人從來不知道敲門。

    是疑神疑鬼的李唯,這妮子從房門後探出個腦袋,躡手躡腳進門後,問道:「二狗,聽說你今天去東方明珠塔了,好玩嗎?」

    陳二狗坐起來,靠著牆壁道:「我有恐高症,你說好玩不好玩。」

    李唯吐了吐舌頭,彎下腰隨便撿起一本半舊不新的《溝通中西文化》,心不在焉隨手翻閱。

    陳二狗笑問道:「有事?」

    「沒。」

    李唯漫不經心道,她下意識瞥了眼房門。

    陳二狗也不追究,最近他忙著研究男女之間的情愛,在自認沒有達到爐火純青之前不打算對李唯這個純潔孩子下手,他知道一份苦澀的初戀意味著什麼,禍害誰都可以,眼前這個含苞待放未滿十六周歲的花季少女不可以,再說真要出手也得等段時間,別以為山溝里走出來的陳二狗不懂法律,哪怕是李唯這妮子投懷送抱非要,那也是犯罪,在局子裡最遭人唾棄的是哪種人,那就是強姦犯,陳二狗還不想在鐵柵欄內被一群爺們玩弄後庭花。他靠著牆,望著對面牆壁上掛著的那杆黃竹煙槍,張家寨帶來的菸草很快就抽完了,之後他就再沒有怎麼動它,只是偶爾幫它擦拭一下灰塵。  

    看到它,陳二狗便會想起那座小土包一樣不起眼的墳墓,想到躺在裡面那個老頭的京劇腔調,沙啞滄桑,像大雪紛飛的聲音,陳二狗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記不得老人的容貌,唯獨牢記了他的嗓音。

    隨後他還會想起夜幕下習慣站在門口等他們兄弟的母親,這個女人,幾乎是一個人承擔整個家庭的負擔,陳二狗現在都想不通是什麼信念支撐母親那瘦弱的肩膀獨自扛起所有重擔。爺爺死的時候,她拉著他和富貴跪在墳前,他不肯磕頭,她硬是把他的腦袋摁下去,那個時候的她眼神堅毅,不容抗拒,從那個時候陳二狗知道不管母親如何疼他,有些事情該做的必須要去做。

    富貴。

    想到他,陳二狗嘴角就忍不住微微揚起,一個很細小的弧度,不易察覺。

    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憨貨,也就只有富貴能把張家寨一村人都騙得團團轉,所有人都覺得從他身上占了大便宜,殊不知那些都是富貴一秒鐘就可以捨棄的玩意,陳二狗曾經問他為什麼要裝傻,富貴說他無聊的時候就喜歡看著一群傻子傻乎乎地跟一個聰明人玩遊戲,既然張家寨沒第三個聰明人,你又不肯玩,那就我來扮演好了,就當看戲。

    裝幾天傻不難,可裝了二十多年的傻,那就不是好玩,而是可怕了。  

    論心機城府,陳二狗沒接觸多少上位者,不好妄下斷言,但敢保證他見過的所有人中都沒富貴這麼隱忍,就像一頭長時間埋伏在暗處的豹子,當獵物終於發覺不妙的時候,已經迎來致命一擊。

    凝視著那根煙杆,陳二狗腦海中浮現出富貴憨憨傻傻的笑容,下意識脫口而出道:「不准笑。」

    李唯把視線從書移開,蹲下來,一副莫名其妙的可愛模樣。

    此時,曹蒹葭正躺在竹藤椅上,兩指輕敲扶手,搖晃著腦袋,哼著《勸君王飲酒聽虞歌》,竟然沒來由想像起陳二狗作青衣裝扮的場景,笑出了聲,曹蒹葭睜開眼睛,望著擺放在窗台上的一盆弔蘭,浮現起一抹懊惱神色。

    她想到那場談婚論嫁的荒唐對話,臉頰微紅,著實荒誕了點,不是說覺得什麼般配不般配的問題,只是兩個人才第二次見著面,就火速切入正題,讓曹蒹葭想到了「乾柴烈火」這個成語,繼而想到「天雷勾動地火」這個說法,這讓曹蒹葭哈哈大笑起來,還是捧腹大笑的那種肆無忌憚,像個妖精。

    笑完了,這個具體身份背景陳二狗一概不知的女人眯起眼睛,如兩弧月牙,道:「二狗,唐僧取經要九九八十一難,吃我的肉的確沒法子讓你長生,可你總得做出翻山越嶺過五關斬六將的姿態吧,太容易到手的東西誰都不會珍惜,對你對我,都是如此。」  

    最終結果是曹蒹葭在精神上征服了陳二狗?還是陳二狗在床上降伏了這個外表觀音內裏白骨精一樣的妖孽?

    天曉得。

    但似乎不管結果如何,都是曹蒹葭主動沾了因果,輸了先手,真要輸,陳二狗也不至於太慘,再說刁民陳二狗指不定能有什麼靈光乍現的神來之筆,將其一舉擒下。

    第二十二章 對弈

    曹蒹葭敲門而入,只站在門口便不再踏入一步,見到李唯這個如臨大敵的小妮子,她禮節性微微點頭,嘴角稍稍勾起一個柔化那張清冷臉蛋輪廓的弧度,只是這抹弧度一剎那間便收斂,繼而望向陳二狗,道:「下幾盤象棋?」

    「梧桐樹下下象棋不錯,我幫你搬藤椅,你幫我拿象棋。」一聽到象棋陳二狗頓時來了興致,不知道曹蒹葭是什麼水準,孫大爺一盤沒讓他贏,陳二狗憋著口氣想要連本帶利從曹蒹葭身上贏回來。

    「我來拿象棋。」李唯不動聲色地從陳二狗手中接過象棋。

    三個人來到梧桐樹下,陳二狗坐在一條小板凳上熟練擺放棋子,曹蒹葭背靠著紫竹藤椅,執黑,她喜歡把那顆「將」從棋盤中拿起放在兩根手指把玩。

    陳二狗如孫老頭所言,是個殺心頗重的棋手,從不怕玉石俱焚,靠著一股殺伐銳氣咄咄逼人,在局部糾纏中從不退縮,似乎有點不適應陳二狗棋風的曹蒹葭皺了皺眉頭。李唯和喜歡端著碗蹲一邊看棋的李晟不一樣,她對象棋不感興趣,略懂皮毛,只不過看著曹蒹葭一枚枚棋子拿下棋盤,她笑意愈濃,像一朵過早綻放的嬌艷牡丹,曹蒹葭把玩著那枚「將」,輕瞥了眼這個笑得幸福像花一樣的小妮子,再望向低頭凝視棋盤的陳二狗,輕輕晃悠著舒適的紫竹藤椅,安靜等待陳二狗的下一步殺招,真不愧是個常跟山里黑瞎子野豬較勁的狠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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