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頁
「是這個道理。」
父親在司法廳的周樹峰點頭道,見陳圓殊與那個男人挨著很近坐在一起,至今連握手都沒個機會的他有點不是滋味,「我可聽說那位書記夫人比誰都寵這個乾兒子,比親生兒子都親,你們要是說陳浮生是她的私生子,我倒更信一點。」
「他跟圓殊到底什麼關係,你們誰清楚?」李晴小心翼翼問道,千萬不要小覷女人旺盛的八卦心理。
「認的姐弟,還能是什麼關係。」陳亞韜沉聲道,硬生生打斷這場也許可以無止境延伸下去的有趣揣測,李晴雖然略微不滿,但沒敢惹一張臭臉的陳衙內,南京幫誰都怵這傢伙,因為他是一個身為副部級幹部子弟就敢去揍國副級大佬子弟的瘋子,一衝動起來就沒有理智可言,誰都怕那些個不怕死的瘋癲人物。
李晴望著客廳中吸引所有視線的男人,突然冒出一個自認為很有冒險精神和奮鬥意義的念頭,把他從自負的陳圓殊身邊搶走!她甚至開始設想陳圓殊氣急敗壞的樣子,李晴越來越覺得這是件值得嘗試的趣事,有婦之夫?李晴撇撇嘴,我還是有夫之婦呢,誰都不欠誰,怕什麼。李晴尋思著最近反正無聊,找小白臉太沒有挑戰性,叫鴨太降低身份,引誘那傢伙,正好是上上之選!
現在的陳浮生打破腦袋都不會想到不遠處那位貴婦會如此放浪形骸,他的注意力始終都停駐在陳春雷身上,不敢絲毫鬆懈,精神緊繃到極限,陳春雷越是言談平凡普通,越是不給人一種刻意的窒息壓迫感,陳浮生便越是如履薄冰,如果說陳春雷是跟老頭子一類人,久居高位浸染出一身獅子搏兔君臨天下的不怒自威,那陳浮生反而更能適應,畢竟與老頭子處了一段時間,不至於一點底都沒有,但陳浮生哪裡有跟一個比老百姓還老百姓的部長談笑風生的經驗,陳浮生的緊張,陳圓殊最能體諒,只是這種事情她不好插手,怕弄巧成拙,只能偶爾穿針引線幫他解解圍。
陳春雷沒有明確表態,不過肯定沒反感,否則也不會提議拉陳浮生一起出去買菜。雖說沒有阻止一大幫親戚來家裡幫忙審查這個年輕人,但不代表陳春雷可以容忍他們繼續在家裡喧鬧下去,難得吃上陳圓殊親自下廚做出來的飯菜,不想被連累到只能去酒店餐館解決晚飯問題,所以陳春雷委婉卻不容置疑地下達了逐客令,連陳東川和陳亞韜都沒能例外,足見陳圓殊在老人心目中不可撼動的地位。
陳春雷平常買菜都是騎一輛老式自行車出去,陳圓殊那輛瑪莎拉蒂實在是不適合去菜市場,今天只好一起乘坐陳浮生的奧迪A4,反正這車子的牌照和款式都不張揚跋扈,挺符合陳老對年輕一輩購車選擇的口味。
當陳圓殊看著陳浮生熟練幫父親揀選蔬菜的時候,忍俊不禁,玩笑道:「你們兩個在買菜上應該挺有共同語言。君子遠庖廚,你們倒好,比家庭主婦還在行。」
陳浮生尷尬笑道:「在農村長大的孩子,挑個菜煮點東西有什麼難的。」
陳春雷也站在同一條戰線,一邊與附近早已經熟悉的攤主客套寒暄,一邊點頭道:「自力更生是優良傳統,老一輩傳下來的精神財富,不能丟。」
陳圓殊打趣道:「爸,這話真符合你身份,我看你都講了幾百遍了吧?」
陳春雷哈哈一笑,道:「講了幾百遍還得講。好好,女兒不願意聽,我在家裡就少講這些大道理。」
回到家,陳圓殊便開始下廚,這之前拿出一副象棋,材質是東陵玉,研磨雕琢下了不少功夫,是一個做玉石生意的得意門生在陳春雷五十大壽的時候贈送,當然那位後輩也沒敢說這副象棋的真實價格,只是胡亂說了1888,圖個數字吉利,陳春雷雖然清廉但也不迂腐,也不深究,君子之交固然淡如水,但一味刻板就等同於畫地為牢,陳春雷對待門生和下級在不違反紀律的前提下還是相當寬鬆隨和。
陳浮生一拈起棋子便心如止水,這種近乎本能的狀態是當年孫大爺一盤一盤棋幫他磨礪出來的,第一盤陳浮生下得不溫不火,因為有太多顧忌,怕僥倖贏了老人惹他心生芥蒂,怕一開始就殺氣騰騰被陳老認作浮躁,一盤棋下得磕磕絆絆束手束腳,雖然棋盤上餘子尚多,但大局已定,陳浮生棄子認輸。
老人沒有發表言論,只是微笑著一顆顆重新擺放棋子。
他下象棋已經有差不多40多年的歷史,與販夫走卒對弈過,與頂尖國手較量過,也與不少嗜好相同的政治家鬥智過,棋力深厚,一步一棋不急不緩,極有謀劃,陳浮生第二盤雖然手腳略微放開,依舊一敗塗地。
在陳浮生末尾階段審視殘局的時候,陳老抽空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
第三盤陳浮生終於有所起色,大致發揮出與孫老頭博弈時的水準,一直和顏悅色的陳春雷微微點頭。
棋局以陳浮生無一顆大子再戰而結束,老人微笑不語,低著頭擺放棋子,只是眼睛偶爾挑過眼鏡望一眼聚精會神的年輕人。
陳圓殊已經開始將菜端上飯桌,陳春雷看似隨口問道:「最後再下一局?」
「好。」陳浮生笑道,心無旁騖,心中再沒有慌亂。
慘烈。
只能用這兩個字來形容最後一盤棋。
因為陳浮生戰至棋盤上沒有一兵一卒惟剩一顆「將」,才被困斃而死,不曾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