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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浮生閉上眼睛跟隨著旋律,右手在膝蓋上敲打拍子。
陳圓殊跟他講過一個有關潘央的段子,一次潘央與老闆的老闆進餐,話題牽扯到一個英國話劇上,兩個男人就很有默契地用純正英式英語一字不差地開始其中一段經典對白,那個淡水河谷的元老很鍾情那出戲劇不假,但潘央並不喜歡,他只是有預謀地去策劃這起「偶然」,潘央成功以後再與陳圓殊雲淡風輕地說起這件事,只是當做一個成功案例做談資,陳浮生卻完全能想像他成功之前十遍百遍甚至千遍背誦枯燥話劇的艱辛場景。
這個社會不缺腦袋靈光的人,可缺持之以恆做傻事的聰明人。
陳浮生自認不夠大智慧,唯有笨鳥先飛。
吞槍自殺的魏端公,死於他刀下的夏河和郭割虜,加上前不久接觸到的潘央,都與他一樣,是生於貧寒白手起家,往上推,錢老爺子和陳春雷也一樣是普通出身,不管結局如何,都說明這個的確世態炎涼的社會也並不拒絕窮人的崛起,它拒絕的只是行動上的懦夫。陳浮生想到這裡,精神一振,猛然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濁氣,就算啃不下陳春雷這塊硬骨頭,觀察陳家的情形似乎司法廳的周康盛是個值得重點關注的突破口,陳東川的老婆杜虹梅是第二個,陳浮生就想不能夠從周康盛身上榨出什麼油水,只要把杜虹梅這個不和諧角色擰正,陳家也會和睦許多,也算是對乾姐姐陳圓殊的一點心意,陳圓殊不屑討好鄙俗的女人,陳浮生不介意,他本就是小村子廝混出來的刁民,什麼樣的潑婦沒打過交道,有獨到的心得和手腕,他掏出一支筆和一張白紙,寫下「周康盛——仕途」「杜虹梅——錢」這些關鍵詞,最後還加上「雙胞胎」,陳浮生打電話給名義上石青峰私人會所大掌柜的王儲,道:「幫我做兩張會所的會員卡,一張送給周康盛,一張交給杜虹梅,你再幫我聯繫一下你那個開私家偵探所的朋友,查一查陳圓殊家族所有成員的背景和喜好,老的小的都別漏掉。」
陳浮生最後補充道:「叮囑他別查陳圓殊。」
毫無徵兆地大雨磅礴,水柱傾瀉直下,砸在玻璃窗上。
陳浮生下意識瞥了眼手錶,晚上7點10分。
這個時候兩輛車出中山門沖入滬寧杭高速公路,一路狂飆,一輛瑪莎拉蒂,一輛奧迪R8,車尾燈在大雨中留下一串串炫目光影,大雨中兩輛車像兩尾游魚你追我趕,最多間隔不過七八米,一輛輛車子被它們遠遠甩在身後,偶爾幾輛牌子不錯的車也被激起興致,卻尷尬而泄氣地發現在暴雨中想要追上它們身影實在是天方夜譚,這些個並不常與人鬥氣的隱飆族一下子就發現自己與對手的巨大差距,在這種天氣踩足油門拉到200碼也不太難,但要想一直保持這個速度穿梭於各類大型貨車中間,毫無凝滯,沒點資本和膽量還是別玩這種一不小心就要被閻王爺請去搓麻將的危險遊戲。
R8一直尾隨那輛氣焰跋扈的瑪莎拉蒂,不曾超越,這不是說車子便宜就沒了氣勢,想當初陳浮生便用一輛帕薩特載著姜子房跑贏過裴戎戎的保時捷,車子性能牌子很重要,但不是首位,飆車往往不是飈一條空曠直道比拼百米加速或者最高時速,所以飆車才有跑山路的習慣,在市區瘋玩那只是80後90後中一小撮沒品富二代官二代才幹的惡事。
瑪莎拉蒂排氣管的轟鳴聲異常刺耳,你甚至能夠想像輪胎與路面的劇烈摩擦。跑車就應該有跑車的速度,否則就是蒼白空洞的抖闊。
9點整,已經到達上海的瑪莎拉蒂開始返回南京。
R8則直接駛入上海市區,在浦西威海路上的四季酒店門口停車,女車主在私人管家燦爛微笑的帶領下進入酒店內,她神色冷漠而倨傲,因為開車的緣故,她並沒有穿上高跟鞋,但這不妨礙她成為上海孔雀女中的女王,她像一隻高貴的波斯貓走過大廳,惹來無數驚艷垂涎視線。
她年初在這家上海頂尖酒店包下一間中央套房,她不介意是否被仇富的老百姓視作暴發戶或者被小白領們腹誹為冤大頭,這個女人從小就被父親告知她要為自己而活,別人的眼光和注視,讚美和誹謗,都應該忽略不計。
「裴小姐,您父親囑託我們幫您準備了特色宵夜。」溫文爾雅的中年私人管家微笑問道。
女人點點頭,在管家打開門的時候,不冷不熱道:「有事情我會叫你。」
私人管家畢恭畢敬離開,沒有半點怨言。
她脫掉襪子和鞋子,站在窗口,父親說過,上海比北京好,因為上海有錢就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她也喜歡居高臨下看人看事,這種驕傲是與生俱來的裴家基因,餐桌上放有一籠蟹粉小籠,這也許是華貴中央套房中唯一稱不上奢侈的東西,而它就是裴戎戎吃了二十多年的東西,也就是那名管家嘴中的特色宵夜,她掏出手機,撥了一個極少有人能有資格知曉的號碼,輕聲道:「爸,我玩夠了,也找到了目標。明天我要進入董事會,三年內正式接替。」
第五十三章 敲打
不是說推掉江蘇議事園酒店的會談陳浮生整個晚上就無事一身輕,他立即約青禾內部幾位當權者在蘇寧環球套房酒店喝咖啡,一個集團副總加一個財務部主管,都是含金量很高的金領同志,兩處以上房產中必然有一棟別墅的成功人士。他們相對來說比較符合陳浮生口味,上進心旺盛,沒打算在青禾打工一輩子,為這樣為那樣的理想和野心都迫切渴望吃夜草賺橫財,陳浮生暫時沒挖牆腳的意圖,但未雨綢繆總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