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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赫艮心念動得極快:「既掘錯了地方,只有重新掘過。我蹤跡已現,倘若殺了這小姑娘滅口,萬劫谷中見她的屍體,立時大舉搜尋,不等我掘到石屋,這地道便讓人發現了。只有暫且將她帶入地道,旁人尋她,定會到谷外去找。」
便在此時,忽聽得房外腳步聲響,有人走近。華赫艮向鍾靈搖了搖手,示意不可聲張,轉過身來,左足跨入洞口,似乎要從洞中鑽下,突然反身倒躍,左掌翻過來按在她嘴上,右手攔腰一抱,將她抱到洞邊,塞了下去。范驊伸手接過,抓了一團泥土塞在她嘴裡。華赫艮躍回地道,將切下的一塊方形地板砌回原處,側耳從板縫中傾聽上面聲息。
只聽得兩人走進室來。一個男子聲音說道:「你定是對他余情未斷,否則我要敗壞段家聲譽,你為什麼要一力阻攔?」一個女子聲音嗔道:「什麼余不余的?我從來對他就沒情。從來沒有,『余』從何來?」那男子道:「那就最好不過。好極,好極!」語聲中甚是歡喜。那女子道:「不過木姑娘是我師姊的女兒,總是自己人,你怎能這般難為她?」
華赫艮已知這二人便是鍾谷主夫婦。聽他們商量的事與段譽有關,更留神傾聽。
只聽鍾萬仇道:「你師姊想去偷偷放走段譽,幸得給葉二娘發覺。你師妹跟咱們已成了對頭。你何必再去管她女兒?夫人,廳上這些客人都是大理武林的成名人物,你對他們毫不理睬,瞪瞪眼便走了進來,未免太……太這個……禮貌欠周。」鍾夫人悻悻地道:「你請這些傢伙來幹什麼?這些人跟咱們又沒多大交情,他們還敢得罪大理國當今皇上麼?」
鍾萬仇道:「我又不是請他們來助拳,要他們跟段正明作對造反。湊巧他們都在大理城裡,我就邀了來喝酒,好讓大家作個見證,段正淳的親生兒子和親生女兒同處一室,淫穢亂倫,如同禽獸。今日請來的賓客之中,還有幾個是來自北邊的中原豪傑。明兒一早,咱們去打開石屋門,讓大家開開眼界,瞧瞧一陽指段家傳人的德性,那不是有趣得緊麼?這還不名揚江湖麼?」說著哈哈大笑,極是得意。
鍾夫人哼的一聲,道:「卑鄙,卑鄙!無恥,無恥!」鍾萬仇道:「你罵誰卑鄙無恥了?」鍾夫人道:「誰干卑鄙無恥之事,誰就卑鄙無恥,用不著我來罵。」鍾萬仇道:「是啊,段正淳這惡徒自逞風流,多造冤孽,到頭來自己的親生兒女相戀成奸,當真是卑鄙無恥之極了。」鍾夫人冷笑了兩聲,並不回答。鍾萬仇道:「你為什麼冷笑?『卑鄙無恥』四個字,罵的不是段正淳麼?」鍾夫人冷笑道:「自己鬥不過段家,一生在谷中縮頭不出,那也罷了,所謂知恥近乎勇,這還算是個人。那知你卻用這等手段去擺布他的兒子女兒,天下英雄恥笑的決不是他,而是你鍾萬仇!」
鍾萬仇跳了起來,怒道:「你……你罵我卑鄙無恥?」
鍾夫人流下淚來,哽咽道:「想不到我所嫁的丈夫,寄託終身的良人,竟是……竟是這麼一號英雄了得、光明磊落的人物。我……我……我好命苦啊!」
鍾萬仇一見妻子流淚,不由得慌了手腳,道:「好!好!你愛罵我,就罵個痛快吧!」在室中大踱步走來走去,想說幾句向妻子賠罪的言語,一時卻想不出如何措詞,說道:「這又不是我的主意。段譽是南海鱷神捉來的,木婉清是『惡貫滿盈』所擒,那『陰陽和合散』也是他的。我怎會有這等卑鄙無恥的藥物?」這時只想推卸責任。鍾夫人冷笑道:「你如知道什麼是卑鄙無恥,倒也好了。你要是不贊成這主意,那就該將木姑娘放出來啊。」鍾萬仇道:「那不成,那不成!放了木婉清,段譽這小鬼一個人還做得出什麼好戲?」
鍾夫人道:「好!你卑鄙無恥,我也就做點卑鄙無恥的事給你瞧瞧。」鍾萬仇大驚,忙問:「你……你……你要做什麼?」鍾夫人哼了一聲,道:「你自己去想好了。」鍾萬仇顫聲道:「你……你又要跟段正淳……段正淳這惡賊去私通麼?」鍾夫人怒道:「什麼又不又的!」鍾萬仇忙賠笑道:「夫人,你別生氣,我說錯了話,你從來沒跟他……跟他這個……那個過。你說要做些卑鄙無恥的事給我瞧瞧,這不是真的,不過是開開玩笑吧?」鍾夫人不答。
鍾萬仇心驚意亂,一瞥眼見到後房藏藥室中瓶罐凌亂,便道:「哼,靈兒這孩子也真胡鬧,小小年紀,居然來問我『陰陽和合散』什麼的,不知她從哪裡聽來的,又到這裡來亂攪一氣。」說著走到藥架邊去整理藥瓶,一足踏在那塊切割下來的方板之上。華赫艮忙使勁托住,防他發覺。
鍾夫人道:「靈兒呢?她到哪裡去了?你剛才又何必帶她到大廳上去見客?」鍾萬仇笑道:「我跟你生下這麼個美貌姑娘,怎可不讓好朋友們見見?」鍾夫人道:「猴兒獻寶嗎?我瞧雲中鶴這傢伙的一對賊眼,不斷骨溜溜地向靈兒打量,你可得小心些。」鍾萬仇笑道:「我只小心你一個人,似你這般花容月貌的美人兒,哪一個不想打你的主意?」
鍾夫人啐了一口,叫道:「靈兒,靈兒!」一名丫環走了過來,道:「小姐剛才還來過的。」鍾夫人點了點頭,道:「你去請小姐來,我有話說。」
鍾靈在地板之下,對父母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苦於無法叫嚷,心下惶急,而口中塞滿了泥土,更難受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