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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譽心頭一凜,知道她又要大殺一場,心想:「最好……最好……」但「最好」怎樣,自己可全無主意。
兩人並肩向火堆走去。行到離中央的大火堆數十丈處,黑暗中突然躍出兩人,都是手執藥鋤,橫持當胸。一人喝道:「什麼人?幹什麼的?」
那女郎道:「司空玄呢?叫他來見我。」
那兩人在月光下見那女郎與段譽身披碧綠錦緞斗篷,擋胸的錦緞上繡著一隻黑鷲,登時大驚,立即跪倒。一人說道:「是,是!小人不知是靈鷲宮聖使駕到,多……多有冒犯,請聖使恕罪。」語音顫抖,顯是害怕之極。
段譽大奇:「什麼靈鷲宮聖使?」隨即省悟:「啊,是了,我和這姑娘都披上了綠色斗篷,他們認錯人了。」跟著又記起數日前在劍湖宮中聽得鍾靈說道,她偷聽到司空玄跟幫中下屬的說話,奉了縹緲峰靈鷲宮天山童姥的號令,前來占無量山劍湖宮,然則神農幫是靈鷲宮的部屬,難怪這兩人如此惶懼。
那女郎顯然不明就裡,問道:「什麼靈……」段譽怕她露出馬腳,忙逼緊嗓子道:「快叫司空玄來。」那兩人應道:「是,是!」站起身來,倒退幾步,這才轉身向大火堆奔去。
段譽向那女郎低聲道:「靈鷲宮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扯下斗篷頭罩,圍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對眼睛。
那女郎還待再問,司空玄已飛奔而至,大聲說道:「屬下司空玄恭迎聖使,未曾遠迎,尚請恕罪。」搶到身前,跪下磕頭,說道:「神農幫司空玄,恭請童姥萬壽聖安!」
段譽心道:「童姥是什麼人,又不是皇帝、皇太后,什麼萬壽聖安的,不倫不類。」當下點了點頭,道:「起來吧。」司空玄道:「是!」又磕了兩個頭,這才站起。這時他身後已跪滿了人,都是神農幫的幫眾。
段譽道:「鍾家那小姑娘呢?帶她過來。」兩名幫眾也不等幫主吩咐,立即飛奔到大火堆畔,抬了鍾靈過來。段譽道:「快鬆了綁。」司空玄道:「是。」拔出匕首,割斷鍾靈手足上綁著的繩索。段譽見她安好無恙,心下大喜,逼緊著嗓子說道:「鍾靈,過來。」鍾靈道:「你是什麼人?」司空玄厲聲喝道:「聖使面前,不得無禮。她老人家叫你過去。」鍾靈心想:「管你是什麼老人家小人家,反正你不讓人家綁我,山羊鬍子又這樣怕你,聽你的吩咐便了。」便走到段譽面前。
段譽伸左手拉住她手,扯在身邊,捏了捏她手,打個招呼。料想她難以明白,也就不理會了,對司空玄道:「拿斷腸散的解藥來!」
司空玄微覺奇怪,但立即吩咐下屬:「取我藥箱來,快,快!」微一沉吟間,便即明白:「啊喲,定是那姓段的小子去求了靈鷲宮聖使,以致聖使來要人要藥。」藥箱拿到,他命人打開箱蓋,左手入箱取出個瓷瓶,恭恭敬敬地呈上,說道:「請聖使賜收。這解藥連服三天,每天一次,每次一錢已足。」段譽大喜,接在手中。
鍾靈忽道:「喂,山羊鬍子,這解藥你還有嗎?你答允了給我段大哥解毒的。要是盡數給了人家,段大哥請得我爹爹給你解毒時,豈不糟了?」段譽心下感激,又捏了捏她手。司空玄道:「這個……這個……」鍾靈急道:「什麼這個那個的?你解不了他的毒,我叫爹爹也不給你解毒。」
那黑衣女郎忍不住喝道:「鍾靈,別多嘴!你段大哥死不了。」鍾靈聽得她語音好熟,「咦」的一聲,轉頭向她瞧去,見到她的面幕,登時便認了出來,歡然道:「啊,木……」立時想到不對,伸手按住了自己嘴巴。
司空玄早在暗暗著急,屈膝說道:「啟稟兩位聖使:屬下給這小姑娘所養的閃電貂咬傷了,毒性厲害,兩位聖使開恩。」段譽心想若不給他解毒,只怕他情急拚命,對那黑衣女郎道:「姊姊,童姥的靈丹聖藥,你便給他一些吧。」司空玄聽得有童姥的靈丹聖藥,大喜過望,在地上連連磕頭,砰砰有聲,說道:「多謝童姥大恩大德,聖使恩德,屬下共有一十九人給毒貂咬傷。」
那女郎心想:「我有什麼『童姥的靈丹聖藥』?只是我臂上腿上都受了傷,要照顧兩個人可不容易。且聽著這姓段的,耍耍這山羊鬍子便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道:「伸手。」司空玄道:「是,是!」左手伸出,攤開了手掌,雙目下垂,不敢正視。那女郎在他手掌中倒了些綠色藥末,說道:「內服一點兒,便可解毒了。」心道:「我這香粉採集不易,可不能給你太多了。」
司空玄當她一拔開瓶塞,便覺濃香馥郁,沖鼻而至。他畢生鑽研藥性,卻也全然猜不到是何種藥物配成,待得藥粉入掌,更是香得全身舒泰。心想天山童姥神通廣大,這靈丹聖藥果然非同小可,大喜之下,連連躬身稱謝,只掌中托著藥末,不能再磕頭了。
段譽見大功告成,說道:「姊姊,走吧!」得意之際,竟忘了逼緊嗓子,幸好司空玄等全未起疑。
司空玄道:「啟稟聖使:屬下中毒受傷,又斷了一隻手,未能迅速辦妥靈鷲宮交下的差使,有負童姥恩德,罪該萬死。自當即刻統率部屬,攻下劍湖宮。請聖使在此督戰。」
段譽道:「不用了,我瞧這劍湖宮也不必攻打了,你們即刻退兵吧!」
司空玄大驚,素知童姥的脾氣,所派使者說話越和氣,此後責罰越重。靈鷲宮聖使慣說反話,料定聖使這幾句話是怪他辦事不力,忙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請聖使在童姥駕前美言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