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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童姥又教他第二路掌法的口訣。如此兩人一面趕路,一面練功不輟。到得第五日傍晚,但見前面人煙稠密,來到了一座大城。童姥道:「這便是西夏都城興州,你還有一路口訣沒念熟,今日咱們要宿在興州之西,明日更向西奔出二百里,然後繞道回來。」虛竹道:「咱們到興州去麼?」童姥道:「當然是去興州,不到興州,怎能說深入虎穴?」
又過了一日,虛竹已將六路「天山折梅手」的口訣都背得滾瓜爛熟。童姥便在曠野中傳授他應用之法。她一腿已斷,只得坐在地下,和虛竹拆招。這「天山折梅手」雖只六路,但包含了逍遙派武學的精義,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蘊有劍法、刀法、鞭法、槍法、抓法、斧法等等諸般兵刃的絕招,招式奇妙,變法繁複,虛竹一時也學不了那許多。童姥道:「我這『天山折梅手』是永遠學不全的,將來你內功越高,見識越多,天下任何招數武功,都能自行化在這六路折梅手之中。好在你已學會了口訣,以後學到什麼程度,全憑你自己了。」
虛竹道:「晚輩學這路武功,只是為了保護前輩,待得前輩回功歸元,晚輩回到少林寺去,便要設法盡數忘卻前輩所授,重練少林寺本門功夫了。」
童姥向他左看右看,神色十分詫異,似乎看到了一件稀奇已極的怪物,過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我這天山折梅手,豈是任何少林派的武功所能比得?你舍玉取瓦,愚不可及。但要你這小和尚忘本,可真不容易。你合眼歇一歇,天黑後,咱們便進興州城去吧!」
到了二更時分,童姥命虛竹將她負在背上,奔到興州城外,躍過護城河後,翻上城牆,輕輕溜下地來。只見一隊隊鐵甲騎兵高舉火把,來回巡邏,兵強馬壯,軍威甚盛。
童姥輕聲指點,命他貼身高牆之下,向西北角行去,走出三里有餘,只見一座高樓沖天而起,高樓後重重疊疊,儘是構築宏偉的大屋,屋頂金碧輝煌,都是琉璃瓦。虛竹見這些大屋的屋頂依稀和少林寺相似,但富麗堂皇,更有過之,低聲道:「我佛慈悲,這裡倒有一座大廟。」童姥忍不住輕輕一笑,說道:「小和尚好沒見識,這是西夏國的皇宮,卻說是座大廟。」虛竹嚇了一跳,道:「這是皇宮麼?咱們來幹什麼?」
童姥道:「託庇皇帝的保護啊。李秋水找不到我屍體,知我沒死,便是將地皮都翻了過來,也要找尋我下落。方圓二千里內,多半只一個地方她才不去找,那便是她自己家裡。」虛竹道:「前輩真想得聰明,咱們多挨得一日,前輩的功力便增加一年。咱們便到你師妹家裡去吧。」童姥道:「這裡就是她家了……小心,有人過來。」
虛竹縮身躲入牆角,只見四個人影自東向西掠來,跟著又有四個人影自西邊掠來,八個人交叉而過,輕輕拍了一下手掌,繞了過去。這八人身形矯捷,顯然武功不弱。童姥道:「御前護衛巡查過了,快翻進宮牆,過不片刻,又有巡查過來。」虛竹見了這等聲勢,不由得膽怯,道:「皇宮中高手這麼多,要是給他們見到了,那可糟糕。咱們還是到你師妹家裡去吧。」童姥怒道:「我早說過,這裡就是她家。」虛竹道:「你又說這裡是皇宮。」童姥道:「這賤人是西夏國王的母親,她是皇太妃,皇宮便是她家了。」
這句話當真大出虛竹意料之外,一呆之下,又見四個人影自北而南地掠來。待那四人掠過,虛竹道:「前……」只說出一個「前」字,童姥已伸手按住他嘴巴,只見高牆之後又轉出四人,悄沒聲地巡了過去。這四人突如其來,叫人萬萬料想不到這黑角落中竟會躲得有人。等這四人走遠,童姥在他背上一拍,道:「從那條小弄中進去。」
虛竹見了適才那十六人巡宮的聲勢,知已身入奇險之地,若沒童姥的指點,即使立即退出,也非給這許多御前護衛發現不可,當下便依言負著她走進小弄。小弄兩側都是高牆,其實是兩座宮殿之間的一道空隙。
穿過這條窄窄的通道,在牡丹花叢中伏身片刻,候著八名御前護衛巡過,穿入了一大片假山。這片假山蜿蜒而北,綿延五六十丈。虛竹每走出數丈,便依童姥的指示停步躲藏,說也奇怪,每次藏身之後不久,必有御前護衛巡過,倒似童姥是御前護衛的總管,什麼地方有人巡查,什麼時候有護衛經過,她都了如指掌,半分不錯。如此躲躲閃閃地行了小半個時辰,只見前後左右的房舍已矮小簡陋得多,御前護衛也不再現身。
童姥指著左前方一所大石屋,道:「去到那邊。」虛竹見那石屋前老大一片空地,月光如水,照在空地之上,四周並無遮掩,當下提一口氣,飛奔而前。只見石屋牆壁均以四五尺見方的大石塊砌成,厚實異常,大門則是一排八根原棵松樹削成半邊而釘合。童姥道:「拉開大門進去!」虛竹心中怦怦亂跳,顫聲道:「你……你師妹住……住在這裡?」想起李秋水的辣手,不敢便進。童姥道:「不是。拉開了大門。」
虛竹握住門上大鐵環,拉開大門,只覺這扇門著實沉重。大門之後緊接著又有一道門,一陣寒氣從門內滲出。其時天時漸熱,高峰雖仍積雪,平地上早已冰融雪消,花開似錦繡,但這道內門的門上卻結了一層薄薄白霜。童姥道:「向里推。」虛竹伸手一推,那門緩緩開了,只開得尺許一條縫,便有一股寒氣迎面撲來。推門進去,只見裡面堆滿了一袋袋裝米麥的麻袋,高與屋頂相接,顯是一個糧倉,左側留條窄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