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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廣陵撲向蘇星河身上,薛慕華忙抓住他後心,奮力拉開,哭道:「師父身上有毒。」范百齡、苟讀、吳領軍、馮阿三、李傀儡、石清風等八名弟子一齊圍在蘇星河身旁,無不又悲又怒。
康廣陵跟隨蘇星河日久,深悉本門規矩,初時見師父向虛竹跪倒,口稱「掌門人」,已猜中了八九成,再凝神向他手指審視,果見戴著一枚寶石指環,便道:「眾位師弟,隨我參見本派新任掌門師叔。」說著在虛竹面前跪倒,磕下頭去。范百齡等一怔,均即省悟,便也跟著磕頭。
虛竹心亂如麻,說道:「丁……丁春秋那個奸賊施主,害死我師伯祖,又害死了你們的師父。」
康廣陵道:「報仇誅奸,全憑掌門師叔主持大計。」
虛竹是個從未見過世面的小和尚,說到武功見識,名位聲望,眼前這些人個個遠在他之上,心中只想:「非為師伯祖復仇不可,非為聰辯先生復仇不可,非為屋中的老人復仇不可!」大聲叫了出來:「非殺丁春秋……丁春秋這惡人……這惡賊施主不可。」
康廣陵又磕下頭去,說道:「掌門師叔答允誅奸,為我等師父報仇,眾師侄深感掌門師叔的大恩大德。」范百齡、薛慕華等也一起磕頭。虛竹忙跪下還禮,道:「不敢,不敢,眾位請起。」康廣陵道:「師叔,小侄有事稟告,此處人多不便,請到屋中,由小侄面陳。」虛竹道:「好!」站起身來。眾人也都站起。
虛竹跟著康廣陵,正要走入木屋中,范百齡道:「且慢!師父在這屋內中了丁老賊的毒手,掌門師叔和大師兄還是別再進去的好,這老賊詭計多端,防不勝防。」康廣陵點頭道:「此言甚是!掌門師叔萬金之體,不能再冒此險。」薛慕華道:「兩位便在此處說話好了。咱們四邊察看,以防老賊再使詭計。」說著首先走開,其餘馮阿三、吳領軍等也都走到十餘丈外。
慕容復、鄧百川等見他們自己本派的弟子都遠遠避開,也都走向一旁。鳩摩智、段延慶等雖見事情古怪,但事不干己,逕自分別離去。
康廣陵道:「師叔……」虛竹道:「我不是你師叔,也不是你們的什麼掌門人,我是少林寺的和尚,跟你們『逍遙派』全不相干。」康廣陵道:「師叔,你怎能不認?『逍遙派』的名字,若非本門中人,外人是決計聽不到的。倘若旁人有意或無意地聽了去,本門的規矩是立殺無赦。」虛竹打了個寒噤,心道:「這規矩太也邪門。如此一來,倘若我不答應投入他們的門派,他們便要殺我了?」
康廣陵又道:「師叔適才為大伙兒治傷的手法,正是本派嫡傳內功。師叔如何投入本派,何時得到太師父心傳,小侄不敢多問。或許因為師叔破解了太師父的珍瓏棋局,我師父依據太師父遺命,代師收徒,代傳掌門人職位,亦未可知。總而言之,本派『逍遙神仙環』是戴在師叔手指上,家師臨死之時向你磕頭,又稱你為『掌門人』,師叔不必再行推託。推來推去,托來托去,也是沒用的。」
虛竹向左右瞧了幾眼,見慧方等人正自抬了玄難的屍身走向一旁,又見蘇星河的屍身仍直挺挺地跪在地下,臉露詭秘笑容,心中一酸,說道:「這些事情,一時也說不清楚,現下我師伯祖死了,真不知如何是好。老前輩……」
康廣陵急忙跪下,說道:「師叔千萬不可如此稱呼,太也折殺小侄了!」虛竹皺眉道:「好,你快請起。」康廣陵這才站起。虛竹道:「老前輩……」他這三字一出口,康廣陵又噗的一聲跪倒。
虛竹道:「我忘了,不能如此叫你。快請起來。」取出那老人給他的捲軸,展了開來,說道:「你師父叫我憑此捲軸,去設法學習武功,用來誅卻丁施主。」
康廣陵看了看畫中的宮裝美女,搖頭道:「小侄不明其中道理,師叔還是妥為收藏,別給外人瞧見了。我師父生前既如此說,務請師叔看在我師父份上,依言而行。小侄要稟告師叔的是,家師所中之毒,叫做『三笑逍遙散』。此毒中於無形,中毒之初,臉上現出古怪笑容,中毒者自己卻不知道,笑到第三笑,便即氣絕身亡。」
虛竹低頭道:「說也慚愧,尊師中毒之初,臉上現出古怪笑容,我以小人之心,妄加猜度,還道尊師不懷善意,倘若當時便即坦誠問他,尊師立加救治,便不致到這步田地了。」
康廣陵搖頭道:「這『三笑逍遙散』一著於身,便難解救。丁老賊所以能橫行無忌,這『三笑逍遙散』也是原因之一。人家都知道『化功大法』的名頭,只因為中了『化功大法』,功力只是暫失,尚能留下一條性命來廣為傳播,一旦經脈解毒,內力又可運使。但是中了這『三笑逍遙散』,卻便一瞑不視了。」
虛竹點頭道:「這當真歹毒!當時我便站在尊師身旁,沒絲毫察覺丁春秋如何下毒,我武功平庸,見識淺薄,這也罷了,可是丁春秋怎麼沒向我下手,饒過了我一條小命?」
康廣陵道:「想來他嫌你本事低微,不屑下毒。掌門師叔,我瞧你年紀輕輕,能有多大本領?治傷療毒之法雖好,那也是我師父教你的,可算不了什麼,丁老怪不會將你瞧在眼裡的。」他說到此處,忽然想到,這麼說未免不大客氣,忙又說道:「掌門師叔,我這麼說老實話,或許你會見怪,但就算你要見怪,我還是覺得你武功恐怕不大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