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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婆忽道:「你們瞧什麼?我師哥的話半點也不錯。」
趙錢孫聽譚婆出口相助,不由得心花怒放,說道:「你們瞧,連小娟也這麼說,那還有什麼錯的?小娟說的話,做的事,從來不會錯的。」
忽然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聲調說道:「是啊,小娟說的話,做的事,從來不會錯的。她嫁了譚公,並沒嫁了趙錢孫,就確沒嫁錯!」說話之人正是阿朱。她惱怒趙錢孫出言誣衊慕容公子,便不停地跟他作對。
趙錢孫一聽,不由得啼笑皆非,阿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的正是慕容氏的拿手法門:「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時兩道感謝的親切眼光分從左右向阿朱射將過來,左邊一道來自譚公,右邊一道來自單正。
便在此時,人影一晃,譚婆已然欺到阿朱身前,揚起手掌,便往她右頰拍了下去,喝道:「我嫁不嫁錯,關你這臭丫頭什麼事?」這一下出手極快,阿朱待要閃避,固已不及,旁人更無法救援。啪的一下,響聲過去,阿朱雪白粉嫩的面頰上登時出現五道青紫的指印。
趙錢孫哈哈笑道:「教訓教訓你這臭丫頭,誰叫你這般多嘴多舌!」
阿朱挨了這下重掌,著實疼痛,淚珠在眼眶中轉動,正在欲哭未哭之間,譚公搶近身去,從懷中又取出那隻小小白玉盒子,打開盒蓋,右手手指在盒中沾了些油膏,手臂一長,在阿朱臉上劃了幾劃,已在她傷處薄薄地敷了一層。譚婆打她巴掌,手法已是極快,但終究不過出掌收掌。譚公這敷藥上臉,手續卻甚繁複細緻,居然做得和譚婆一般快捷,使阿朱不及轉念避讓,油膏已然上臉。她一愕之際,只覺本來熱辣辣、脹鼓鼓的臉頰上,忽然間清涼舒適,同時左手中多了一件小小物事。她舉掌看時,見是一隻晶瑩潤滑的白玉盒子,知是譚公所贈,乃是靈驗無比的治傷妙藥,不由得破涕為笑。
徐長老不再理會譚婆如何嘮嘮叨叨地埋怨譚公,低沉著嗓子說道:「眾位兄弟,到底寫這封信的人是誰,我此刻不便言明。徐某在丐幫七十餘年,近二十年來退隱山林,不再闖蕩江湖,與人無爭,不結怨仇。我在世上已為日無多,既無子孫,又沒徒弟,自問絕無半分私心。我說幾句話,眾位信是不信?」
群丐都道:「徐長老的話,有誰不信?」
徐長老向喬峰道:「幫主意下如何?」
喬峰道:「喬某對徐長老素來敬重,前輩深知。」
徐長老道:「我看了此信之後,思索良久,心下疑惑難明,唯恐有甚差錯,當即將此信交於單兄過目。單兄和寫信之人向來交好,認得他的筆跡。此事關涉太大,我要單兄驗明此信的真偽。」
單正向趙錢孫瞪了一眼,意思是說:「你又有什麼話說?」趙錢孫道:「徐長老交給你看,你當然可以看,但你第一次看,卻是偷看。好比一個人從前做賊,後來發了財,不做賊了,但儘管他是財主,卻洗不掉從前的賊出身。」
徐長老不理趙錢孫的打岔,說道:「單兄,請你向大伙兒說說,此信是真是偽。」
單正道:「在下和寫信之人多年相交,舍下並藏得有此人的書信多封,當即和徐長老、馬夫人一同趕到舍下,檢出舊信對比,字跡固然相同,連信箋信封也是一樣,那自是真跡無疑。」
徐長老道:「老朽多活了幾年,做事力求仔細,何況此事牽涉本幫興衰氣運,有關一位英雄豪傑的聲名性命,如何可冒昧從事?」
眾人聽他這麼說,不自禁地都瞧向喬峰,知他所說的那一位「英雄豪傑」,自是指喬峰而言。只是誰也不敢和他目光相觸,一見他轉頭過來,立即垂下眼光。
徐長老又道:「老朽得知太行山譚氏伉儷和寫信之人頗有淵源,於是去沖霄洞向譚氏伉儷請教。譚公、譚婆將這中間的一切原委曲折,一一向在下說明。唉,在下實不忍明言,可憐可惜,可悲可嘆!」
這時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徐長老邀請譚氏伉儷和單正來到丐幫,乃是前來作證。
徐長老又道:「譚婆說道,她有一位師兄,於此事乃身經目擊,如請他親口述說,最是明白不過,她這位師兄,便是趙錢孫先生了。這位先生的脾氣和別人略有不同,等閒請他不到。總算譚婆的面子極大,片箋飛去,這位先生便應召而到……」
譚公突然滿面怒色,向譚婆道:「怎麼?是你去叫他來的麼?怎地事先不跟我說,瞞著我偷偷摸摸。」譚婆怒道:「什麼瞞著你偷偷摸摸?我寫了信,要徐長老遣人送去,乃是光明正大之事。就是你愛喝乾醋,我怕你嘮叨囉唆,寧可不跟你說。」譚公道:「背夫行事,不守婦道,那就不該!」
譚婆更不打話,出手便是一掌,啪的一聲,打了丈夫重重一個耳光。
譚公的武功明明遠比譚婆為高,但妻子這一掌打來,既不招架,亦不閃避,一動也不動地挨了她一掌,眼見他挨打後臉頰紅腫,又見他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盒,伸指沾些油膏,塗在臉上,登時消腫退紅。一個打得快,一個治得快,這麼一來,兩人心頭怒火一齊消了。旁人瞧著,無不好笑。
只聽得趙錢孫長嘆一聲,聲音悲切哀怨之至,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唉,早知這般,悔不當初。受她打幾掌,又有何難?」語聲之中,充滿了悔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