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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紅棉和阮星竹站在窗外,馬夫人這等撒嬌使媚,一句句傳入耳來,均是妒火攻心,幾欲炸裂了胸膛,偏又提不起手來塞住耳朵。丐幫眾人一直以為馬夫人守節孀居,貞淑端嚴,不苟言笑,忽然聽到她這些盪笑淫語,都感詫異萬分。有的便想污言穢語罵上幾句,苦於沒法開口出聲。
段正淳左手撐在炕邊,用力想站起身來,但身子剛挺直,雙膝酸軟,又即坐倒,笑道:「我也沒半點力氣啦,當真奇了。我一見到你,便如耗子見了貓,全身都酸軟啦。」
馬夫人輕笑道:「我不依你,只喝了這一點兒,便裝醉哄人。你運運氣,使動內力,不就得了?」
段正淳調運內息,想提一口真氣,豈知丹田中空蕩蕩的,什麼都捉摸不著,他連提三口真氣,不料修培了數十年的深厚內力陡然間沒影沒蹤。這一來可就慌了,情知事情不妙。但他久歷江湖風險,臉上絲毫不動聲色,笑道:「只剩下一陽指和六脈神劍的內勁,這可醉得我只會殺人,不會抱人了。」
蕭峰心道:「這人雖然貪花好色,卻也不是個糊塗角色。他已知身陷危境,說什麼『只會殺人,不會抱人』。其實他一陽指是會的,六脈神劍可就不會,顯是在虛聲恫嚇。他若沒了內力,一陽指也使不出來。」
馬夫人軟洋洋地道:「啊喲,我頭暈得緊,段郎,莫非……莫非在這酒中,你做了手腳麼?」段正淳本來疑心她在酒中下藥,聽她這麼說,對她的疑心登時消了,招了招手,說道:「小康,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馬夫人似要舉步走到他身邊,但卻站不起來,伏在桌上,臉泛桃紅,不住咿咿啊啊的聲音,媚聲道:「段郎,我一步也動不了啦,你怕我不肯跟你好,在酒里下了春藥,是不是?你這小不正經的。」
段正淳搖了搖頭,打個手勢,用手指醮了些酒,在桌上寫道:「中了敵計,力圖鎮靜。」說道:「現下我內力提上來啦,這幾杯毒酒,卻也迷不住我。」馬夫人在桌上寫道:「是真是假?」段正淳寫道:「不可示弱。」大聲道:「小康,你有什麼對頭,卻使這毒計來害我?」
蕭峰在窗外見到他寫「不可示弱」四字,暗叫不妙,心道:「饒你段正淳精明厲害,到頭來還是栽在女人手裡。這毒藥明明是馬夫人下的,她聽你說『只會殺人,不會抱人』,忌憚你武功了得,假裝自己也中了毒,探問你的虛實,如何這麼容易上當?」
馬夫人臉現憂色,又在桌上寫道:「內力全失是真是假?」口中卻道:「段郎,若有什麼下三濫的奸賊想來打主意,那再好也沒有了。閒著無聊,正好拿他來消遣。你只管坐著別理會,瞧他可有膽子動手。」
段正淳寫道:「只盼藥性早過,敵人緩來。」說道:「是啊,有人肯來給咱們作耍,正求之不得。小康,你要不要瞧瞧我凌空點穴的手段?」
馬夫人笑道:「我可從來沒見過,你既內力未失,便使一陽指在紙窗上戳個窟窿,好不好?」段正淳眉頭微蹙,連使眼色,意思說:「我內力全無,哪裡還能凌空點穴?我是在恐嚇敵人,你怎地不會意?」馬夫人卻連聲催促,道:「快動手啊,你只須在紙窗上戳個小窟窿,便能嚇退敵人,否則可糟了,別讓敵人瞧出破綻。」
段正淳又是一凜:「她向來聰明機伶,何以此刻故意裝傻?」正沉吟間,只聽馬夫人柔聲道:「段郎,你吃了『七香迷魂散』的烈性迷藥,任你武功登天,那也必內力全失。你倘若還能凌空點穴,能在紙窗上用內力真氣刺個小孔,那可就奇妙得緊了。」段正淳驚道:「我……我是中了『七香迷魂散』的歹毒迷藥?你怎……怎麼知道?」
馬夫人嬌聲笑道:「我給你斟酒之時,嘻嘻,好像一個不小心,將一包迷藥掉入酒壺裡了。唉,我一見到你,就神魂顛倒,手足無措,段郎,你可別怪我!」
段正淳強笑道:「嗯,原來如此,那也沒什麼。」這時他心中雪亮,知已給馬夫人制住,倘若狂怒喝罵,決計無補於事。臉上只好裝作沒事人一般,竭力鎮定心神,設法應付危局,尋思:「她對我一往情深,決不致害我性命,想來不過是要我答允永不回家,跟她一輩子廝守,又或是要我帶她同回大理,名正言順地跟我做長久夫妻。那是她出於愛我的一片痴心,手段雖然過份,總也不是歹意。」言念及此,便即寬心。
果然聽得馬夫人問道:「段郎,你肯不肯和我做長久夫妻?」
段正淳笑道:「你這人忒是厲害,好啦,我投降啦。明兒你跟我一起回大理去,我娶你為鎮南王的側妃。」
秦紅棉和阮星竹聽了,又是一陣妒火攻心,臉上變色,心中暴怒,均想:「這賤人有什麼好?你不答允我,卻答允了她。」
馬夫人嘆了口氣,膩聲道:「段郎,早一陣我曾問你,日後拿我怎麼樣,你說大理地方濕熱,又多瘴氣,我去了會生病的,你現下這話允並非出於本心。」
段正淳嘆道:「小康,我跟你說,我是大理國的皇太弟。我哥哥沒兒子,他千秋萬歲之後,便要將皇位傳給我。我在中原不過是一介武夫,可是回到大理,便不能胡作非為,你說是不是呢?」馬夫人道:「是啊,那又怎地?」段正淳道:「這中間本來頗有為難之處,但你對我這等情切,竟不惜出到下藥的手段,我自然回心轉意了。天天有你這麼個好人兒陪在身邊,我又不是不想。我既答允了帶你去大理,自無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