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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鋤頭,跟著他去了,不敢回頭瞧那蠶兒。
游坦之心道:「這大肚和尚原來是少林寺的。少林和尚個個身有武功,我偷他蠶兒,可得加倍小心。」等二人走遠,聽四下靜悄悄的,便從籬笆中鑽了進去,見那蠶兒兀自在黃圈中迅速遊走,心想:「卻如何捉它?」呆了半晌,主意忽生,從草堆中摸了那葫蘆出來,一搖還有半葫蘆酒,他拔開木塞,喝了幾口,將殘酒倒入菜畦,將葫蘆口慢慢移向黃線繪成的圓圈。葫蘆口一伸入圈內,那蠶兒嗤的一聲,鑽入了葫蘆。游坦之大喜,忙將木塞塞住葫蘆口子,雙手捧著葫蘆,鑽出籬笆,三腳兩步地自原路逃回。
離憫忠寺不過數十丈,便覺葫蘆冷得出奇,直比冰塊更冷。他將葫蘆從右手交到左手,又從左手交到右手,當真奇寒徹骨,實在拿捏不住。無法可施,將葫蘆頂在頭上,這一來可更加不得了,冷氣傳上鐵罩,只凍得他腦袋疼痛難當。他情急智生,解下腰帶,縛在葫蘆腰裡,提在手中,腰帶不會傳冷,方能提著。但冷氣還是從葫蘆上冒出來,片刻之間,葫蘆外便結了一層白霜。
二十九 蟲豸凝寒掌作冰
游坦之提了葫蘆,快步而行,回到南京,向阿紫稟報,說已捉到冰蠶。
阿紫大喜,忙命他將蠶兒養入瓦瓮。其時三月暮春,天氣漸暖,但冰蠶一入偏殿,殿中便越來越冷。這一晚游坦之在被窩中瑟瑟發抖,凍得沒法入睡,只想:「這條蠶兒之怪,當真天下少有。倘若姑娘要它來吮我的血,就算不毒死,也凍死了我。」
阿紫接連捉了好幾條毒蛇、毒蟲來和之相鬥,都是給冰蠶在身旁繞了一個圈子,便即凍斃僵死,給冰蠶吸乾了汁液。接連十餘日中,沒一條毒蟲能稍作抵擋。這日阿紫來到偏殿,說道:「鐵丑,今日要殺冰蠶了,你伸手到瓦瓮中,讓蠶兒吸血吧!」
游坦之這些日子中白天擔憂,晚間發夢,所怕的便是這一刻辰光,到頭來這位姑娘毫不容情,終於要他和冰蠶同作犧牲,心下黯然,向阿紫凝望半晌,不言不動。
阿紫只想:「我無意中得到這件異寶,所練成的神功,或能厲害過師父。」說道:「你伸手入瓮吧!」游坦之淚水涔涔而下,跪下磕頭,說道:「姑娘,你練成毒掌之後,別忘了為你而死的小人。我姓游,名坦之,可不是什麼鐵丑。」阿紫微微一笑,說道:「好,你叫游坦之,我記著就是,你對我很忠心,很好,是個挺忠心的奴才!」
游坦之聽了她這幾句稱讚,大感安慰,又磕了兩個頭,說道:「多謝姑娘!」但終不願就此束手待斃,雙足一挺,倒轉身子,腦袋從胯下鑽出,左手抓足,右手伸入瓮中,心中便想著書中怪僧身上的紅色小箭頭。突然食指尖上微微一癢,一股寒氣猶似冰箭,循著手臂,迅速無倫地射入胸膛。游坦之心中只記著小箭頭所指的方向,那道寒氣果真順著心中所想的脈絡,自指而臂,又自腦袋而至胸腹,細線所到之處,奇寒徹骨。
阿紫見他做了這個古怪姿勢,大感好笑,過了良久,見他仍這般倒立,不禁詫異,走近身去看時,只見冰蠶咬住了他食指。冰蠶身子透明如水晶,一條血線從冰蠶之口流入,經過蠶身左側,兜了個圈子,又從右側注向口中,流回遊坦之食指。
又過一陣,見游坦之的鐵頭上、衣服上、手腳上,都布上一層薄薄的白霜,阿紫心想:「這奴才是死了。否則活人身上有熱氣,怎能結霜?」但見冰蠶體內仍有血液流轉,顯然吮血未畢。突然之間,冰蠶身上忽有絲絲熱氣冒出。
阿紫正驚奇間,嗒的一聲輕響,冰蠶從游坦之手指上掉落。她手中早已拿著一根木棍,用力搗下。她本想冰蠶甚為靈異,這一棍未必搗得它死,哪知它跌入瓮中之後,肚腹朝天,呆呆蠢蠢的一時翻不轉身。阿紫一棍舂下,登時搗得稀爛。
阿紫大喜,忙伸手入瓮,將冰蠶的漿液血水塗上雙掌掌心,閉目行功,將漿血都吸入掌內。她一次又一次地塗漿運功,直至瓮底的漿血吸得乾乾淨淨,這才罷手。
她累了半天,欠身站起,見游坦之仍是腦袋鑽在雙腿之間,倒豎而立,全身雪白,結滿了冰霜。她甚感駭異,伸手去摸他身子,觸手奇寒,衣衫也都已冰得僵硬。她又驚訝,又好笑,傳進室里,命他將游坦之拖出去葬了。
室裡帶了幾名契丹兵,將游坦之的屍身放入馬車,拖到城外。阿紫既沒吩咐好好安葬,室里也懶得費心挖坑埋葬,見道旁有條小溪,將屍體丟入溪中,便即回城。
室里這麼一偷懶,卻救了游坦之的性命。原來游坦之手指一給冰蠶咬住,當即以《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中運功之法,化解毒氣,血液為冰蠶吸入體內後,又回入他手指血管,將這劇毒無比的冰蠶寒毒吸進了體內。阿紫再吸取冰蠶的漿血,卻已全無效用,只白辛苦了一場。倘若游坦之已練會《斷行成就神足經》的全部行功法訣,自能將冰蠶的毒質逐步消解,大增功力,但他只學會一項法門,入而不出。這冰蠶奇毒乃第一陰寒奇質,登時便將他凍僵了。
要是室里將他埋入土中,即使數百年後,也未必便化,勢必成為一具殭屍。這時他身入溪水,緩緩流下,十餘里後,小溪轉彎,身子給溪旁的蘆葦攔住了。過不多時,身旁的溪水都結成了冰。溪水不斷衝激洗刷,將他體內寒氣一點一滴地刷去,終於他身外的冰塊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