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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昇泰等到了大廳上,分站兩旁,鎮南王道:「泰弟,你身上有傷,快坐下。」段譽向木婉清道:「你在此稍坐片刻,我見過皇上、皇后,便來陪你。」木婉清不願他離去,但也沒法阻止,只得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徑在首座第一張椅上坐了下來。其餘諸人一直站著,直等鎮南王夫婦和段譽進了內堂,高昇泰這才坐下,但褚萬里、古篤誠、朱丹臣等人卻仍垂手站立。
木婉清也不理會,放眼看那大廳。見正中一塊橫匾,寫著「邦國柱石」四個大字,下首署著「乙丑御筆」四個小字,楹柱中堂懸滿了字畫,一時也看不了許多,何況好多字根本不識。侍僕送上清茶,恭恭敬敬地舉盤過頂。木婉清心想:「這些人的古怪真多。」又見只她自己與高昇泰兩人有茶。朱丹臣等一干人迎敵之時威風八面,到了鎮南王府,卻恭謹肅立,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哪裡像什麼身負上乘武功的英雄好漢?
過得半個時辰,木婉清等得不耐煩起來,大聲叫道:「段譽,段譽!幹嗎還不出來?」大廳上雖站滿了人,人人屏息凝氣,只聲不出,木婉清突然大叫,誰都嚇了一跳。高昇泰微笑道:「姑娘請稍待,小王爺這就出來。」
木婉清奇道:「什么小王爺?」高昇泰道:「段公子是鎮南王世子,那就是小王爺了。」木婉清自言自語:「小王爺,小王爺!這書呆子像什麼王爺?」
這時內堂走出一名太監,說道:「皇上有旨:著善闡侯、木婉清進見。」高昇泰見那太監出來,早已恭恭敬敬地站立。木婉清卻仍大剌剌地坐著,聽那太監直呼己名,心中不喜,低聲道:「姑娘也不稱一聲,我的名字是你隨便叫得的麼?」高昇泰道:「木姑娘,咱們去叩見皇上。」
木婉清雖然天不怕、地不怕,聽說要去見皇帝,心頭也有些發毛,只得跟在高昇泰之後,穿長廊,過庭院,只覺走不完的一間間屋子,終於來到一座花廳之外。
那太監報導:「善闡侯、木婉清朝見皇上、娘娘。」揭開了帘子。
高昇泰向木婉清使個眼色,走進花廳,向正中坐著的一男一女跪了下去。
木婉清卻不下跪,見那男人長須黃袍,相貌清俊,問道:「你就是皇帝麼?」
這居中而坐的男子,正是大理國當今皇帝段正明,帝號稱為保定帝。大理國於五代後晉天福二年建國,比之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還早了二十三年。大理段氏其先為涼州武威郡人,始祖段儉魏,佐南詔大蒙國蒙氏為清平官,六傳至段思平,官通海節度使,丁酉年得國,稱太祖神聖文武帝。十四傳而到段正明,已歷一百五十餘年。
大理國僻處南疆,歷代皇帝崇奉佛法,雖自建帝號,對大宋一向忍讓恭順,從不以兵戎相見。其時大理國四境寧靜,國泰民安。
保定帝見木婉清不向自己跪拜,開口便問自己是否皇帝,不禁失笑,說道:「我便是皇帝了。你說大理城裡好玩麼?」木婉清道:「我一進城便來見你了,還沒玩過。」保定帝微笑道:「明兒讓譽兒帶你到處走走,瞧瞧我們大理的風光。」木婉清道:「很好,你陪我們一起去嗎?」她此言一出,眾人都忍不住微笑。
保定帝回視坐在身旁的皇后,笑道:「皇后,這娃兒要咱們陪她,你說陪不陪?」皇后微笑未答。木婉清向她打量了幾眼,道:「你是皇后娘娘嗎?果然挺美麗的!」保定帝呵呵大笑,說道:「譽兒,木姑娘天真誠樸,有趣得緊。」
木婉清問道:「你叫他譽兒?他嘴裡常說的伯父,就是你了,是不是?他這次私逃出外,很怕你生氣,你別打他了,好不好?」保定帝微笑道:「我本要重重打他五十記板子,既是姑娘說情,那就饒過了。譽兒,你還不謝謝木姑娘!」
段譽見木婉清逗得皇上高興,心下甚喜,知道伯父性子隨和,便向木婉清深深一揖,說道:「謝過木姑娘說情之德。」木婉清還了一禮,低聲道:「你伯父答允不打你,我就放心了,謝倒是不用謝的。」轉頭向保定帝道:「我只道皇帝總是個很兇很可怕的人,哪知道你……你很好!」
保定帝除了幼年時曾得父皇、母后如此稱讚之外,十餘年來人人見他恭敬畏懼,從沒有人贊過他「你很好」三字。但見木婉清猶如渾金璞玉,全不通人情世故,更增三分喜歡。向皇后道:「你有什麼東西賞她?」
皇后從左腕上褪下一隻玉鐲,遞了過去,道:「賞了你吧。」
木婉清上前接過,戴上自己手腕,嫣然一笑,道:「謝謝你啦。下次我也去找一件好看的東西送給你。」皇后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先謝謝你啦!」
忽聽得西首數間屋外屋頂上格的一聲響,跟著鄰室的屋上又是格的一響。
木婉清一驚,知有敵人來襲,那人來得好快。但聽得颼颼數聲,幾個人上了屋頂,褚萬里的聲音喝道:「閣下深夜來到王府,意欲何為?」
一個嘶啞的嗓音粗聲道:「我找徒兒來啦!快叫我乖徒兒來見我。」正是南海鱷神。
木婉清吃驚更甚。雖知王府中戒備森嚴,衛士如雲,鎮南王、高昇泰、玉虛散人,褚古傅朱諸人均武功高強,但南海鱷神實在太厲害。如再得葉二娘、雲中鶴,以及那個未曾露過面的「天下第一惡人」相助,四惡聯手,倘要強擄段譽,只怕不易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