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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竹自得無崖子傳功後,真氣在體內遊走,要到何處便何處,略無窒滯,聽那女童這般說,便依言運氣,只聽得錚錚兩聲,松樹又晃了一晃,說道:「運好了!」那女童道:「你摘下一枚松球,對準那矮胖子的腦袋也好,心口也好,以無名指運真力彈出去!」虛竹道:「是!」摘下一枚松球,扣在無名指上。
女童叫道:「彈下去!」虛竹右手大拇指一松,無名指上的松球便彈了下去。只聽得呼的一聲響,松球激射而出,勢道威猛無儔,只是他從來沒學過暗器功夫,手上全無準頭,松球啪的一聲,鑽入土中,沒得無影無蹤,離那矮子少說也有三尺之遙,力道雖強,卻全無實效。那矮子嚇了一跳,只怔得一怔,又掄斧向松樹砍去。
那女童道:「蠢和尚,再彈一下試試!」虛竹心中好生慚愧,依言又運真氣彈出一枚松球。他刻意求中,手腕發抖,結果離那矮子的身子更在五尺之外。
那女童搖頭嘆息,說道:「此處距左首那株松樹太遠,你抱了我後跳不過去,眼前情勢危急,你自己逃生去吧。」虛竹道:「你說哪裡話來?我豈是貪生負義之輩?不管怎樣,我定要盡心盡力救你。當真不成,我陪你一起死便了。」那女童道:「蠢和尚,我跟你非親非故,何以要陪我送命?哼哼,他們想殺我二人,只怕沒這麼容易。你摘下十二枚松球,每隻手握六枚,然後這麼運氣。」說著便教了他運氣之法。
虛竹心中記住了,還沒依法施行,那松樹已劇烈晃動,跟著喀喇喇一聲大響,便倒將下來。不平道人、烏老大、那矮子以及其餘二人歡呼大叫,一齊搶來。
那女童喝道:「把松球擲出去!」其時虛竹掌中真氣奔騰,雙手揚處,十二枚松球同時擲出,啪啪啪啪幾響,四個人翻身摔倒。那矮子沒給松球擲中,大叫:「我的媽啊!」拋下雙斧,滾下山坡去了。虛竹這十二枚松球射出時迅捷剛猛,聲到球至,其餘那四人絕無餘暇閃避。
虛竹擲出松球之後,生怕摔壞了那女童,抱住她腰輕輕落地,只見雪地上片片殷紅,四人身上汩汩流出鮮血,不由得呆了。
那女童一聲歡呼,從他懷中掙下地來,撲到不平道人身上,將嘴巴湊上他額頭傷口,狂吸鮮血。虛竹大驚,叫道:「你幹什麼?」抓住她後心,一把提起。那女童道:「你已打死他了,我吸他的血治病,有什麼不對?」
虛竹見她嘴旁都是血液,說話時張口獰笑,不禁害怕,緩緩放下她身子,顫聲道:「我……我已打死了他?」那女童道:「難道還有假的?」說著俯身又去吸血。
虛竹見不平道人額角上有個雞蛋般大的洞孔,心下一凜:「啊喲!我將松球打進了他腦袋!這松球又輕又軟,怎打得破他腦殼?」再看其餘三人時,一人心口中了兩枚松球,一人喉頭和鼻樑各中一枚,都已氣絕,只烏老大肚皮上中了一枚,不住喘氣呻吟,尚未斃命。
虛竹走到他身前,拜將下去,說道:「烏先生,小僧失手傷了你,實非故意,但罪孽深重,當真對你不起。」烏老大喘氣罵道:「臭和尚,開……開什麼玩笑?快……快……一刀將我殺了。你奶奶的!」虛竹道:「小僧豈敢和前輩開玩笑?不過,不過……」突然間想起自己一出手便連殺三人,看來這烏老大也性命難保,實已犯了佛門不得殺生的第一大戒,心中驚懼交集,渾身發抖,淚水滾滾而下。
那女童吸飽鮮血,慢慢挺直身子,見虛竹手忙腳亂地正替烏老大裹傷。烏老大動彈不得,卻不住口地惡毒咒罵。虛竹只是道歉:「不錯,不錯,確是小僧不好,真是一萬個對不起。不過你罵我父母,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也不知我父母是誰,因此你罵了也是無用。我不知我父母是誰,自然也不知我奶奶是誰,不知我十八代祖宗是誰了。烏先生,你肚皮上一定很痛,當然脾氣不好,我決不怪你。我隨手一擲,萬萬料想不到這幾枚松球竟如此霸道厲害。唉!這些松球當真邪門,想必是另外一種品類,與尋常松球大大不同。」
烏老大罵道:「操你奶奶雄,這松球有什麼與眾不同?你這死後上刀山,下油鍋,進十八層阿鼻地獄的臭賊禿,你……咳咳,內功高強,打死了我,烏老大藝不如人,死而無怨,卻又來說……咳咳……這等消遣人的風涼話?說什麼這松球霸道邪門?你身有無上內功,也用不著這麼強……強……凶……凶霸道……」一口氣接不上來,不住大咳。
那女童笑道:「今日當真便宜了小和尚,姥姥這手神功本是不傳之秘,可是你心懷至誠,確是甘願為姥姥捨命,已符合我傳功的規矩,何況危急之中,姥姥有求於你,非要你出手不可。」
烏老大聽得啞巴女童忽然張口說話,睜大了眼睛,驚奇難言,這才想起先前曾聽到有人對虛竹說話,只危急之中,也無暇細思,沒料到聲音竟發自女童,此時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不由得驚得呆了,過了半晌,才道:「你……你是什麼人?你本來是啞巴,怎麼會說話了?」
那女童冷笑道:「憑你也配問我是誰?」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兩枚黃色藥丸,交給虛竹道:「你給他服下。」虛竹應道:「是!」心想這是傷藥當然最好,就算是毒藥,反正烏老大性命難保,早些死了,也免卻許多痛苦,便送到烏老大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