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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驀地陷入重圍,也不知敵人究有多少,只是隨手殺了數人,殺到第六人時,慕容復暗暗心驚,尋思:「起初三人多半是川西桑土公一派,後來三人的武功卻顯是另屬不同的三派,冤家愈結愈多,大是不妙。」
只聽得鄧百川叫道:「大伙兒並肩往『聽香水榭』闖啊!」「聽香水榭」是姑蘇燕子塢中的一個莊子,位於西首,是慕容復的侍婢阿朱所居。鄧百川說向聽香水榭闖去,便是往西退卻,以免讓敵人得知。
慕容復一聽,便即會意,但其時四下里一片漆黑,星月無光,難以分辨方位,他微一凝神,聽得鄧百川厚重的掌風在身後右側響了兩下,當即拉住王語嫣,斜退三步,向鄧百川身旁靠去。只聽得啪啪兩聲輕響,鄧百川和敵人又對了兩掌。從掌聲中聽來,敵人著實是個好手。跟著鄧百川吐氣揚聲,「嘿」的一聲呼喝。慕容復知道鄧百川使一招「石破天驚」,對方多半抵擋不住。果然那人失聲驚呼,聲音尖銳,但呼聲越響越下,猶如沉入地底,跟著是石塊滾動、樹枝折斷之聲。慕容復微微一驚:「這人失足掉入了深谷。幸好鄧大哥將這人先行打入深谷,否則黑暗中一腳踏了個空,可就糟了。」
便在此時,左首高坡上有個聲音飄了過來:「何方高人,到萬仙大會來搗亂?當真將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都不放在眼內嗎?」
慕容復等都輕輕「啊」的一聲。什麼「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的名頭,他們倒也聽到過的,但所謂「洞主、島主」,只不過是一批既不屬任何門派、又不隸什麼幫會的旁門左道之士。這些人武功有高有低,人品有善有惡,人人獨來獨往,各行其是,相互不通聲氣,便也成不了什麼氣候,江湖上向來不予重視。只知他們有的散處東海、黃海中的海島,有的在崑崙、祁連深山中隱居,多年來銷聲匿跡,並無作為,誰也沒加留神,沒想到竟會在這裡出現。
慕容復朗聲道:「在下朋友六人,乘夜趕路,不知眾位在此相聚,無意中多有冒犯,謹此謝過。黑暗之中,事出誤會,雙方一笑置之便了,請各位借道。」他這幾句話不亢不卑,並不吐露身分來歷,對誤殺對方數人之事,也賠了罪。
突然之間,四下里哈哈、嘿嘿、呵呵、哼哼笑聲大作,越笑人數越多。初時不過十餘人發笑,到後來四面八方都有人加入大笑,聽聲音不下五六百人,有的便在近處,有的卻似在數里之外。
慕容復聽對方聲勢如此浩大,又想到那人說什麼「萬仙大會」,心道:「今晚倒足了霉,誤打誤撞的,闖進這些旁門左道之士的大聚會中來啦。我迄今沒吐露姓名,還是一走了之的為是,免得鬧到不可收拾。何況寡不敵眾,咱們六人怎對付得了這數百人?」
眾人鬨笑聲中,高坡上那人道:「你這人說話輕描淡寫,把事情看得忒也易了。你們六人已出手傷了咱們好幾位兄弟,萬仙大會群仙假如就此放你們走路,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島的臉皮,卻往哪裡擱去?」
慕容復定下神來,凝目四顧,只見前後左右的山坡、山峰、山坳、山脊各處,影影綽綽的都是人影,黑暗中自瞧不清各人的身形面貌。這些人本來不知藏在哪裡,突然之間,都有如從地底下涌了出來。這時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四人都已聚在慕容復與王語嫣身周衛護,但在這數百人的包圍之下,只不過如大海中的一葉小舟而已。
慕容復和鄧百川等生平經歷過無數大陣大仗,見了這等情勢,卻也不禁心中發毛,尋思:「這些人古里古怪,十個八個自不足為患,幾百人聚在一起,可著實不易對付。」
慕容復氣凝丹田,朗聲說道:「常言道不知者不罪。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的大名,在下也素有所聞,決不敢故意得罪。川西碧磷洞桑土公、甘肅虬龍洞玄黃子、東海玄冥島島主章達人先生,想來都在這裡了。在下慕容復有心結交,無意冒犯。」
只聽得四周許多人都「啊」的一聲,顯是聽到了「慕容復」三字頗為震動。那粗豪的聲音道:「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姑蘇慕容氏麼?」慕容復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那人道:「姑蘇慕容氏可不是泛泛之輩。掌燈!大伙兒見上一見!」
他一言出口,突然間東南角上升起了一盞黃燈,跟著西首和西北角上各有紅燈升起。霎時之間,四面八方都有燈火升起,有的是燈籠,有的是火把,有的是孔明燈,有的是松明柴草,各家洞主、島主所攜來的燈火頗不相同,有的粗鄙簡陋,有的卻十分工細,原先都不知藏在何處。燈火忽明忽暗地映照在各人臉上,奇幻莫名。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俊有丑,既有僧人,亦有道士,有的大袖飄飄,有的窄衣短打,有的是長須飛舞的老翁,有的是雲髻高聳的女子,服飾多數奇形怪狀,與中土人士頗不相同,一大半人持有兵刃,兵刃也大都形相古怪,說不出名目。慕容復團團作個四方揖,朗聲說道:「各位請了,在下姑蘇慕容復有禮。」四周眾人有的還禮,有的毫不理睬。
西首一人說道:「慕容復,你姑蘇慕容氏愛在中原逞威,那也由得你。但到萬仙大會來肆無忌憚地橫行,卻不把咱們瞧得小了?你號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來問你,你要以我之道,還施我身,卻是如何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