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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聽得眼前這條大漢認得自己,大為詫異。原來這兩人一個是雲州秦家寨的寨主姚伯當,一個是青城派的諸保昆。兩人當即站起,拱手為禮:「您老好!」包不同道:「這裡人多耳雜,非說話之地,咱們打幾葫蘆酒,到城外暢談一番。」姚伯當便吩咐店小二,拿四個大葫蘆來,打二十斤好酒,摸出一錠銀子,擲在桌上,顯得十分豪爽。
阿朱笑道:「酒不大夠吧!」姚伯當二話不說,再買了四葫蘆好酒,和諸保昆分別負在背上,跟在包不同、蕭峰、阿朱三人之後。
五人來到城牆邊,見一株大樹四周空蕩蕩的並無閒人,過去坐在樹下。阿朱接過一個葫蘆,拔去木塞,先遞給蕭峰,蕭峰仰頭喝了一大口,說道:「好酒!」姚伯當贊道:「這位蕭爺好酒量!」
包不同道:「我本來是到河南府去接應公子爺的,卻在信陽城遇上了姚寨主和諸兄弟,他二位不打不成相識,結成了好朋友,那倒也挺好。」轉頭對姚諸二人道:「姚寨主,諸兄弟,你們兩位去那邊樹下喝酒去,我要跟蕭大爺商量些要緊事。」姚諸二人應了聲:「是!」站起身來,提了一個酒葫蘆,走得遠遠的,直到再也聽不到包不同說話之處,這才坐下。
包不同待姚諸二人走遠,說道:「蕭大爺,阿朱妹子說這一生一世要跟定了你,我瞧你是走不甩的啦。這樣的好姑娘,我聽了羨慕得了不得,我猜你也決計不想甩身的啦。總而言之,咱們是自己人了,什麼也不用瞞你。蕭兄弟,你可聽過星宿老怪丁春秋的名頭?」蕭峰點了點頭。
包不同續道:「丁春秋是星宿派的創派老祖,擅於使毒,又有一門化功大法,能消去對手內力,使得武林中人既痛恨之極,又聞名喪膽。這老怪無惡不作,偏偏跟我們姑蘇慕容家有點兒瓜葛。聽說他年輕時就是個師門叛徒,拐帶了師父的情人,兩人遠遠逃到蘇州,隱居起來。這兩個無恥男女逃出來時,不但帶了女兒,還偷了大批武功秘笈,天下各家各派的功夫都記載在內。他們在蘇州建了一座藏書庫,叫做『琅嬛玉洞』。這個女兒長大之後,嫁了個姓王的少年,自己也生了個女兒……」阿朱忍不住接口道:「就是王語嫣王姑娘!」
包不同雙手一拍,說道:「阿朱妹子,你聰明之極,我的包不靚沒你三分聰明。」阿朱道:「不靚妹妹比我聰明,等她長大你就知道了。」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寧可她笨一點,她要是聰明起來,我怎管她得了?我說不許出門去玩,她忽然扮作了風四弟,說道:『包三哥,我打架去也,再見了!』我說:『風四弟,打架時要小心!』她呵呵一笑,說道:『爹,放心好啦,不靚會小心的!』那怎麼辦?」
阿朱一笑,接著道:「王姑娘看了丁春秋盜來的武功秘笈,什麼五虎斷門刀、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就都知道了。」
包不同道:「不錯,正是如此。那姓王的少年有個姊姊,嫁了我們老爺慕容博。這門姻親,說起來確實讓我們姑蘇慕容家臉上無光。不過親戚是他們上代結的,我們做小輩的也沒法子。慕容老爺為了鑽研武功,以前也常去『琅嬛玉洞』借書看。後來慕容老爺去世了,王家太太和我家太太不和,兩家也極少來往。可是這一次,卻遇上了一個大難題,青城派掌門司馬林給人拿了去,秦家寨又給硬奪去了二萬兩銀子……」
阿朱道:「三哥,青城派和秦家寨不都歸附了我們姑蘇慕容家麼?」包不同道:「他們若不歸附,我理他們個屁!」他因事情棘手,心緒不佳,不免出言粗俗,接著道:「明天一早,丁春秋的徒子徒孫們約了他們到桐柏山下作了斷。」
阿朱問道:「丁春秋自己也到嗎?」包不同道:「丁春秋自己大概不到。他們拿了司馬林去,要青城派抬一萬兩銀子去贖人,再要秦家寨歸附星宿派。」阿朱道:「這些人厲害得很嗎?」包不同搖頭道:「非也,非也!厲害得很到不見得,不過這批惡鬼擅使毒藥,很有點兒難斗。公子爺不知在哪兒,鄧大哥、公冶二哥、風四弟一時都聯絡不上,唉,包不同變成了孤家寡人,好不淒涼也!」阿朱接口道:「非也,非也!危急之際,還有個小阿朱靠在身旁。」
包不同道:「阿朱妹子,多謝你啦!你三哥去把性命送了,報答公子爺也就是了,你不必去。」阿朱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對方勢大,咱們暫且退讓一步,有何不可?」蕭峰忍不住插口道:「咱們明天一起去瞧瞧,叫他們不可欺人太甚!」包不同忙道:「蕭兄弟,對方惡毒之極,有如蛇蠍,咱們便讓一步罷。」說罷起身告辭,與姚諸二人逕自離去。
蕭峰和阿朱回到客店,收拾了行李,下午便即乘馬趕往桐柏。第二日一早,來到桐柏東北的山下,見四下無人,便在一株大松樹下等候。阿朱道:「大哥,你大仇未報,不值得去碰這種毒蛇般的妖人,須當明哲保身。」蕭峰道:「我要帶你去塞外,從此不回中原,還欠了慕容公子一個情,今日如能小小作個報答,我二人此後在大草原上打獵牧羊,無虧無欠,那就自在得很了。唉,只不知聚賢莊救了我命的那位恩公是誰,他施恩不望報,我這一生只怕報答不了。」
說話之間,包不同帶同姚伯當、諸保昆以及秦家寨、青城派眾人來到,和蕭峰、阿朱廝見後,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忽聽得尖銳的笛子聲響,十幾輛大車遠遠馳來。車到近處停住,車中跳下十幾個人來,高高矮矮,身穿葛布短衫,又從車中牽下一人,反縛了雙手,垂頭喪氣,正是青城派掌門司馬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