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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長老心想:「陳兄弟在言語中已得罪了此人,還是由我出面較好。」上前深深一揖,說道:「包先生仗義傳訊,敝幫上下,均感大德。」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未必貴幫上下,都感我的大德。」呂長老一怔,道:「包先生此話從何說起?」包不同指著游坦之道:「貴幫幫主就非但不承我情,心中反而將我恨到了極處!」呂陳二長老齊聲道:「那是什麼緣故?要請包先生指教。」
包不同道:「那易大彪臨死之前說道,他們這夥人,都是貴幫莊幫主派人害死的,只因他們不服這個這莊的小子做幫主,因此這小子派人追殺,唉,可憐啊可憐。易大彪請我們傳言,要吳長老和各位長老,千萬小心提防。」
包不同一出此言,群丐登時聳動。吳長老快步走到游坦之身前,厲聲喝問:「此話是真是假?」
游坦之自給蕭峰踢斷雙腿,一直坐在地下,不言不動,潛運內力止痛,突然聽包不同揭露當時秘密,不由得甚是惶恐,又聽吳長老厲聲質問,叫道:「是全……全冠清叫我下的號令,這不……不關我事。」
呂長老不願當著群雄面前自暴本幫之丑,狠狠向全冠清瞪了一瞪,心道:「幫內的帳,慢慢再算不遲。」向包不同道:「易大彪兄弟交付先生的榜文,不知先生是否帶在身邊。」包不同搖頭道:「沒有!」呂長老臉色微變,心想你說了半天,仍不肯將榜文交出,豈不是找人消遣?
包不同深深一揖,說道:「易大彪那番要緊說話,在下不負所托,已帶到了。性命要緊,請各位小心提防。咱們後會有期。」說著轉身走開。
吳長老急道:「那張西夏國的榜文,閣下如何不肯轉交?」包不同道:「這可奇了!你怎知易大彪是將榜文交在我手中?何以竟用『轉交』二字?難道你當日是親眼瞧見麼?」
呂長老強忍怒氣,說道:「包兄適才明明言道,敝幫的易大彪兄弟從西夏國而來,揭了一張西夏國國王的榜文,請包兄交給敝幫長老。這番話此間許多英雄好漢人人聽見,包兄怎地忽然又轉了口?」
包不同搖頭道:「非也,非也!我沒這樣說過。」他見呂長老臉上變色,又道:「素聞丐幫諸位長老都是鐵錚錚的好漢子,怎地竟敢在天下英豪之前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那豈不是將諸位長老的一世英名付諸流水麼?」
呂宋陳吳四長老互相瞧了一眼,臉色都十分難看,一時打不定主意,立時便跟他翻臉動手呢,還是再忍一時。陳長老道:「閣下既要這麼說,咱們也沒法可施,好在是非自有公論,單憑口舌之利而強詞奪理,終究無用。」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說單憑口舌之利,終究無用,怎麼當年蘇秦憑一張利嘴而佩六國相印?怎地張儀以三寸不爛之舌,施連橫之計,終於助秦併吞六國?」呂長老聽他越扯越遠,只有苦笑,說道:「包先生倘若生於戰國之際,早已超越蘇張,身佩七國、八國的相印了。」
包不同道:「你這是譏諷我生不逢辰、命運太糟麼?好,姓包的今後若有三長兩短、頭痛發燒、腰酸足麻、噴嚏咳嗽,一切惟你是問。」
陳長老怫然道:「包兄到底意欲如何,便請爽爽快快地示下。」包不同道:「嗯,你倒性急得很。陳長老,那日在無錫杏子林里,你跟我風四弟較量武藝,你手中提一隻大布袋,大布袋裡有隻大蠍子,大蠍子尾巴上有根大毒刺,大毒刺刺在人身上會起一個大毒泡,大毒泡會送了對方的小性命,是也不是?」陳長老心道:「明明一句話便可說清楚了,他偏偏要什麼大、什么小地囉里囉唆一大套。」便道:「正是。」
包不同道:「很好,我跟你打個賭。你贏了,我立刻將易老化子從西夏國帶來的訊息告知於你;若是我贏,你便將那隻大布袋、大布袋中的大蠍子,以及裝那消解蠍毒之藥的小瓶子,一古腦兒地輸了給我。你賭不賭?」陳長老道:「包兄要賭什麼?」包不同道:「貴幫呂長老向我載贓誣陷,硬指我曾說什麼貴幫的易大彪揭了西夏國王的榜文,請我轉交給貴幫長老。其實我的的確確沒說過,咱二人便來賭一賭。倘若我確是說過的,那是你贏了。倘若我當真沒說過,那麼是我贏了。」
陳長老向呂宋吳三長老瞧了一眼,三人點了點頭,意思是說:「這裡數千人都是見證,不論憑他如何狡辯,終究是難以抵賴。跟他賭了!」陳長老道:「好,在下跟包兄賭了!但不知包兄如何證明誰輸誰贏?是否要推舉幾位德高望重的公證人出來,秉公判斷?」
包不同搖頭道:「非也,非也!你說要推舉幾位德高望重的公證人出來秉公判斷,就算推舉十位八位吧,難道除了這十位八位之外,其餘千百位英雄好漢,就德不高、望不重了?既然德不高、望不重,那麼就是卑鄙下流的無名小卒了?如此侮慢當世英雄,你丐幫忒也無禮。」
陳長老道:「包兄取笑了,在下決無此意。然則以包兄所見,該當如何?」包不同道:「是非曲直,一言而決,待在下給你剖析剖析。拿來!」這「拿來」兩字一出口,便即伸出手去。陳長老道:「什麼?」包不同道:「布袋、蠍子、解藥!」陳長老道:「包兄尚未證明,何以便算贏了?」包不同道:「只怕你輸了之後,抵賴不給。」陳長老哈哈一笑,道:「小小毒物,何足道哉?包兄既要,在下立即奉上,又何必賭什麼輸贏?」說著除下背上一隻布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遞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