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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峰怔怔地坐在一旁,叛徒就縛,他心中卻殊無勝利與喜悅之感,回思自受上代汪幫主深恩,以幫主之位相授,執掌丐幫八年以來,經過了不少大風大浪,內解紛爭,外抗強敵,自己始終竭力以赴,不存半點私心,將丐幫整頓得好生興旺,江湖上威名赫赫,自己實是有功無過,何以突然之間,竟有這許多人密謀反叛?若說全冠清胸懷野心,意圖傾覆本幫,何以連奚長老、宋長老這等元老,吳長風這等耿直漢子,均會參與其事?難道自己無意之中做了什麼對不起眾兄弟之事,竟連自己也不知麼?
呂章朗聲道:「眾位兄弟,喬幫主繼任上代汪幫主為本幫首領,並非巧取豪奪,用什麼不正當手段而得此位。當年汪幫主試了他三大難題,命他為本幫立了七大功勞,這才以打狗棒相授。那一年泰山大會,本幫受人圍攻,處境兇險,全仗喬幫主連創九名強敵,丐幫這才轉危為安,這裡許多兄弟都親眼得見。這八年來本幫聲譽日隆,人人均知是喬幫主主持之功。喬幫主待人仁義,處事公允,咱們大伙兒擁戴尚自不及,為什麼居然有人豬油蒙了心,意會起意叛亂?全冠清,你當眾說來!」
全冠清給喬峰點了啞穴,對呂章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苦於沒法開口回答。喬峰走上前去,在他背心上輕輕拍了兩下,解開他的穴道,說道:「全舵主,我喬峰做了什麼對不起眾兄弟這事,你儘管當面指證,不必害怕,不用顧忌。」
全冠清一躍站起,但腿間兀自酸麻,右膝跪倒,大聲道:「對不起眾兄弟的大事,你現今雖然還沒有做,但不久就要做了!」說完這句話,這才站直身子。
呂章厲聲道:「胡說八道!喬幫主為人處事,光明磊落,他從前既沒做過歹事,將來更加不會做。你只憑一些全無佐證的無稽之言,便煽動人心,意圖背叛幫主。老實說,這些謠言也曾傳進我耳里,我只當他是大放狗屁,老子一拳頭便將放屁之人打斷了三條肋骨。偏有這麼些糊塗透頂的傢伙,聽信了你的胡說八道。你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這麼幾句話,快快自行了斷吧。」
喬峰尋思:「原來在我背後,早有許多不利於我的言語,呂長老也聽到了,只不便向我提起,那自是難聽之極的話了。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那又何必隱瞞?」溫言道:「呂長老,你不用性急,讓全舵主從頭至尾,詳詳細細說個明白。連奚長老、宋長老他們也都反對我,想必我喬峰定有不對之處。」
宋長老朗聲說道:「我反叛你,是我不對,你不用再提。回頭定案之後,我自行把矮脖子上的大頭割下來給你便是。」他這句話說得滑稽,各人心中卻均感沉痛,誰都不露絲毫笑容。
呂章道:「幫主吩咐得是。全冠清,你說吧。」
全冠清見與自己同謀的奚宋陳吳四長老均已就縛,這一仗是輸定了,但不能不做最後掙扎,大聲道:「馬副幫主為人所害,我相信是出於喬峰的指使。」
喬峰全身一震,驚道:「什麼?」
全冠清道:「你一直憎惡馬副幫主,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總覺若不除去這眼中之釘,你幫主之位便不安穩。」
喬峰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和馬副幫主交情雖不甚深,言談雖不甚投機,但從來沒起過害他的念頭。皇天后土,實所共鑒。喬峰若有加害馬大元之意,叫我身敗名裂,受千刀之禍,為天下好漢所笑。」這幾句話說得甚是誠懇,這副莽莽蒼蒼的英雄氣概,誰都不能有絲毫懷疑。
全冠清卻道:「然則咱們大夥到蘇州來找慕容復報仇,為什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與敵人勾結?」指著王語嫣等三個少女道:「這三人是慕容復的家人眷屬,你加以庇護。」指著段譽道:「這人是慕容復的朋友,你卻與之結為金蘭兄弟……」
段譽連連搖手,朗聲道:「非也,非也!我不是慕容復的朋友,我從未見過慕容公子之面;這三位姑娘,說是慕容公子的家人親戚則可,說是眷屬卻未必。」他想王語嫣只是慕容復的「親戚」,絕非「眷屬」,其間分別,不可不辨。
全冠清道:「『非也非也』包不同是慕容復屬下的金風莊莊主,『一陣風』風波惡是慕容復手下的玄霜莊莊主,他二人若非得你喬峰解圍,早就一個亂刀分屍,一個中毒斃命。此事大伙兒親眼目睹,你還有什麼抵賴不成?」
喬峰緩緩說道:「我丐幫開幫數百年,在江湖上受人尊崇,並非恃了人多勢眾、武功高強,乃是由於行俠仗義、主持公道之故。全舵主,你責我庇護這三位年輕姑娘,不錯,我確是庇護她們,那是因為我愛惜本幫數百年來的令名,不肯讓天下英雄說一句『丐幫眾長老合力欺侮三個稚弱女子』。奚宋陳吳四長老,哪一位不是名重武林的前輩?丐幫和四位長老的名聲,你不愛惜,幫中眾兄弟可都愛惜!」
眾人聽了這幾句話,又向王語嫣等三個姑娘瞧了幾眼,都覺極為有理,倘若大夥和這三個嬌滴滴的姑娘為難,傳了出去,確是大損丐幫的名聲。
白世鏡道:「全冠清,你還有什麼話說?」轉頭向喬峰道:「幫主,這等不識大體的叛徒,不必跟他多費唇舌,按照叛逆犯上的幫規處刑便了。」
喬峰心想:「白長老一意要儘快處決全冠清,顯是不讓他吐露不利於我的言語。」朗聲道:「全舵主能說得動這許多人密謀作亂,必有極重大的原因。大丈夫行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眾位兄弟,喬峰的所作所為,有何不對,請大家明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