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頁
只見又有一人手舞雙刀,沖將上去,雙刀舞成了一團白光,護住全身。將到兩條大漢身前,那人一聲大喝,突然變了地堂刀法,著地滾進,雙刀向兩名大漢腿上砍去。那持杵大漢也不去看他刀勢來路如何,提起鐵杵,便往這團白光上猛擊下去。但聽得「啊」的一聲慘呼,那人雙刀為鐵杵打斷,刀頭並排插入自己胸中,骨溜溜地向山下滾去。
兩名大漢連傷二人,餘人不敢再進。忽聽得蹄聲得嗒嗒,山徑上一匹驢子走了上來。驢背上騎著一個少年書生,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寬袍緩帶,神情既頗儒雅,容貌又極俊美。他騎著驢子走過蕭峰等一干人身旁時,眾人覺得他與一路上所見的江湖豪士頗不相同,不由得向他多瞧了幾眼。段譽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又道:「你……你……你……」那書生向他瞧也不瞧,挨著各人坐騎,搶到了前頭。
鍾靈奇道:「你認得這位相公?」段譽臉上一紅,道:「不,我看錯人了。他……他是個男人,我怎認得?」他這話實在有點不倫不類,阿紫登時便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哥哥,原來你只認得女子,不認得男人。」她頓了一頓,問道:「難道剛才過去的是男人麼?這人明明是女的。」段譽道:「你說他是女人?」阿紫道:「當然啦,她身上好香,全是女人的香氣。」段譽心中怦怦亂跳:「莫……莫非當真是她?」
這時那書生已騎驢到了兩條大漢的面前,叱道:「讓開!」這兩字語音清脆,果是女子的喉音。
段譽更無懷疑,叫道:「木姑娘,婉清,妹子!你……你……你……我……我……」口中亂叫,催坐騎追上去。巴天石、朱丹臣兩人同時拍馬追去。
那少年書生騎在驢背之上,只瞪著兩條大漢,卻不回頭。巴天石、朱丹臣從側面看去,但見他俏目俊臉,果然便是當日隨同段譽來到大理鎮南王府的木婉清。二人暗叫:「慚愧,咱們明眼人,還不如個瞎子。」殊不知阿紫目不見物,耳音嗅覺勝於常人,木婉清體有異香,她一聞到便知是女子。眾人卻明明看到一個少年書生,匆匆之間,難辨男女。
段譽縱馬馳到木婉清身旁,伸手往她肩上搭去,柔聲道:「妹子,這些日子來你在哪裡?我可想得你好苦!」木婉清縮肩避開他手,轉過頭來,冷冷地道:「你想我?你為什麼想我?你當真想我了?」段譽一呆,她這三句問話,自己可一句也答不上來。
對面持杵大漢哈哈大笑,說道:「好,原來你是個女娃子,我便放你過去。」持錘大漢叫道:「娘兒們可以過去,臭男人便不行。喂,你滾回去,滾回去!」一面說,一面指著段譽,喝道:「你這等小白臉,老子一見就生氣。再上來一步,老子不將你打成肉醬才怪。」
段譽道:「尊兄言之差矣!這是人人可行的大道,尊兄為何不許我過?願聞其詳。」那大漢道:「吐蕃國宗贊王子有令:此關封閉一個月,待過了三月清明再開。在清明節以前,女過男不過,僧過俗不過,老過少不過,死過活不過!這叫『四過四不過』。」段譽道:「那是什麼道理?」那大漢大聲道:「道理,道理!老子的銅錘、老二的鐵杵便是道理。宗贊王子的話便是道理。你是男子,既非和尚,又非老翁,若要過關,除非是個死人。」
木婉清怒道:「呸,偏有這許多囉里囉唆的臭規矩!」右手一揚,嗤嗤兩聲,兩枚小箭分向兩名大漢射去,只聽得啪啪兩下,如中敗革,眼見小箭射進了兩名大漢胸口衣衫,但二人竟如一無所損。木婉清大吃一驚,心道:「這二人多半身披軟甲,我的毒箭居然射他們不死。」那持杵大漢大怒,伸出大手,向木婉清揪來。這人身子高大,木婉清雖騎在驢背,但他一手伸出,便揪向她胸口。
段譽叫道:「尊兄休得無禮!」左手疾伸去擋。那大漢手掌一翻,便將段譽手腕牢牢抓住。持錘大漢叫道:「妙極!咱哥兒倆將這小白臉撕成兩半!」將雙錘並於左手,右手一把抓住了段譽左腕,用力便扯。
木婉清急叫:「休得傷我哥哥!」嗤嗤數箭射出,都如石沉大海,雖中在兩名大漢身上,卻不損其分毫,要想射他二人頭臉眼珠,可是中間隔了個段譽,又怕傷及於他。兩旁山峰壁立,巴天石和朱丹臣給段木二人坐騎阻住了,沒法上前相救。
這時蕭峰、虛竹等人也已近前,虛竹飛身離鞍,躍到持杵大權身側,伸指正要往他脅下點去,卻聽得段譽哈哈大笑,說道:「二哥不須驚惶,他們傷我不得。」
只見兩條鐵塔也似的大漢漸漸矮了下來,兩顆大頭搖搖擺擺,站立不定,過不多時,砰砰兩聲,倒在地下。段譽的「北冥神功」專吸敵人功力,兩條大漢內力既竭,天生膂力也即無用。兩人委頓在地,形如虛脫。段譽說道:「你們已打死打傷了這許多人,也該受此懲罰,下次萬萬不可。」
鍾靈恰於此時趕到,向木婉清道:「木姊姊,我真想不到是你!」木婉清冷冷地道:「你是我親妹子,只叫『姊姊』便了,何必加上個『木』字?」鍾靈奇道:「木姊姊,你說笑了,我怎麼會是你的親妹子?」木婉清向段譽一指道:「你去問他!」鍾靈轉向段譽,待他解釋。
段譽脹紅了臉,說道:「是,是……這個……這時候卻也不便細說……」
本來為兩條大漢擋住的眾人,一個個從他身邊搶了過去,直奔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