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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夫人低聲道:「師姊,這傢伙就會甜言蜜語,討人歡喜,你別再信他的話。」秦紅棉道:「不錯,不錯!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話。」這句話卻是對著段正淳說的。
段正淳走到鍾夫人身邊,笑道:「寶寶,我也香香你的臉,許不許?」鍾夫人莊言道:「我是有夫之婦,決不能壞了我丈夫的名聲。你只要碰我一下,我立時咬斷舌頭,死在你面前。」
段正淳見她神色凜然,說得斬釘截鐵,倒也不敢褻讀,問道:「寶寶,你嫁了怎樣個丈夫啊?」鍾夫人道:「我丈夫樣子醜陋,脾氣古怪,武功不如你,人才不如你,更沒你的富貴榮華。可是他一心一意地待我,決沒第二個女人。我也一心一意地待他。我如有半分對不起他,叫我甘寶寶天誅地滅,萬劫不得超生。我跟你說,我跟他住的地方叫做『萬劫谷』,那名字便因我這毒誓而來。」
段正淳不由得肅然起敬,不敢再提舊日的情意。嘴裡雖不提,但見到甘寶寶白嫩的臉龐俊俏如昔,微微撅起的嘴唇櫻紅如昔,又怎忘得了昔日的情意?聽她言語中對丈夫這麼好,不由得劇烈心酸,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長長嘆了口氣,說道:「寶寶,我沒福氣,不能讓你這般待我。本來……本來是我先識得你,唉,都是我自己不好!」
鍾夫人聽他語氣淒涼,情意深摯,確不是空言說來騙人的,不禁眼眶又紅了。
三人默然相對,都憶起了舊事,眉間心上,時喜時愁。
過了良久,段正淳輕輕地道:「你們擄了我孩兒去,卻為了什麼?寶寶,你那萬劫谷在哪裡?」
忽然窗外一個澀啞的嗓子說道:「千萬別跟他說!」段正淳吃了一驚,心想:「外邊有褚萬里等一干人把守,怎地有人悄沒聲地欺了過來?」鍾夫人臉色一沉,道:「你傷沒好,也來幹什麼了?」跟著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鍾先生,請進吧!」段正淳更吃了一驚,不由得面紅過耳。
暖閣的帷子掀起,刀白鳳走了進來,滿面怒色,後面跟著個容貌極丑的漢子,好長一張馬臉。
原來秦紅棉赴姑蘇行刺不成,反與愛女失散,便依照約定,南來大理,到師妹處相會。姑蘇王家派出的瑞婆婆、平婆婆等全力追擊木婉清,秦紅棉落後了八九日路程,一路倒平安無事。來到萬劫谷,問知情由,便與鍾夫人一齊出來探訪,途中遇到葉二娘、南海鱷神和雲中鶴「三惡」。這「三惡」是鍾萬仇請來向段正淳為難的幫手,便向鍾夫人說起經過。南海鱷神投入段譽門下的醜事,自然是不說的。秦紅棉聽得木婉清失陷在大理鎮南王府中,當即偕同前來。
鍾萬仇對妻子愛逾性命,醋性又是奇重,自她走後,坐立不安,心緒難寧,顧不得創傷未愈,半夜中跟蹤而來。在鎮南王府之外,正好遇到刀白鳳忿忿而出,一肚子怨氣沒處發泄,兩人一言不合,便即動手。斗到酣處,刀白鳳漸感不支,突然一個黑衣人影從身旁掠過,掩面嗚咽,卻是木婉清。兩人齊聲招呼,木婉清不理而去。
鍾萬仇叫道:「我去尋老婆要緊,沒功夫跟你纏鬥。」刀白鳳道:「你到哪裡去尋老婆?」鍾萬仇道:「到段正淳那狗賊家中。我老婆一見段正淳,大事不妙。」刀白鳳問道:「為什麼大事不妙?」鍾萬仇道:「段正淳花言巧語,是個最會誘騙女子的小白臉,老子非殺了他不可。」
刀白鳳心想:「正淳四十多歲年紀,鬍子一大把,還是什麼『小白臉』了?但他風流成性,這馬臉漢子的話倒不可不防。」問起他夫婦的姓名來歷,原來他夫人便是甘寶寶。她早知「俏藥叉」甘寶寶是丈夫昔日的情人之一,這醋勁可就更加大了,當即陪同鍾萬仇來到王府。
鎮南王府四下里雖守衛森嚴,但眾衛士見是王妃,自不會阻攔,是以兩人欺到暖閣之下,無人出聲示警。段正淳對秦紅棉、甘寶寶師姊妹倆這番風言風語、打情罵俏,窗外兩人一一聽入耳中,只惱得刀白鳳沒的氣炸了胸膛。鍾萬仇聽妻子以禮自防,卻大喜過望。
鍾萬仇奔到妻子身旁,又疼惜,又高興,繞著她轉來轉去,不住說道:「寶寶,多謝你,你待我真好。他如敢欺侮你,我跟他拚命。」過得好半晌,才想到妻子穴道受點,轉頭向段正淳道:「快,快解開我老婆的穴道。」段正淳道:「我兒子被你們擄了去,你回去放還我兒子,我自然解救尊夫人。」
鍾萬仇伸手在妻子腰間脅下又捏又拍,雖然他內功甚強,但段家「一陽指」手法天下獨一無二,旁人無所措手,只累得他滿額青筋暴起,鍾夫人被他拍捏得又痛又癢,腿上穴道卻未解開半分。鍾夫人嗔道:「傻瓜,別獻醜啦!」鍾萬仇訕訕地住手,一口氣無處可出,大聲喝道:「段正淳,來跟我斗他媽的三百回合!」摩拳擦掌,便要上前廝拚。
鍾夫人冷冷地道:「段王爺,你公子給南海鱷神他們擄了去,拙夫要他們放,這幾個惡人未必肯聽。我和師姊回去,俟機解救,或有指望。至少也不讓他們難為了公子。」
段正淳搖頭道:「我信不過。鍾先生,你請回吧,領了我孩兒來,換你夫人回去。」
鍾萬仇大怒,厲聲道:「你這鎮南王府是荒淫無恥之地,我老婆留在這兒危險萬分。」段正淳臉上一紅,喝道:「你再口出無禮之言,莫怪我姓段的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