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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語嫣當要他替自己披上衣衫之時,早羞得雙頰通紅,這時見他閉了眼睛,伸掌在自己臉上亂摸,更加害羞,道:「喂,我叫你扶我起來啊!」段譽道:「是!是!」眼睛既緊緊閉住,一雙手就不知摸向哪裡好,生怕碰到她身子,不由得手足無措,十分狼狽。王語嫣也心神激盪,隔了良久,才想到要他睜眼,嗔道:「你怎麼不睜眼?」
那西夏武士在下面嘿嘿冷笑,說道:「我叫你去學了武功來殺我,卻不是叫你二人打情罵俏,動手動腳。」
段譽睜開眼來,但見王語嫣的臉蛋便在他眼前,相距不過數寸,玉頰如火,嬌羞不勝,早是痴了,怔怔地凝視著她,西夏武士那幾句話全沒聽見。王語嫣道:「你扶我起來,坐在這裡。」段譽忙道:「是,是!」誠惶誠恐地扶著她身子,讓她坐上一張板凳。
王語嫣雙手顫抖,勉力拉著身上衣衫,低頭凝思,過了半晌,說道:「他不露自己的武功家數,我……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打敗他。」段譽問道:「他很厲害,是不是?」王語嫣道:「適才他跟你動手,一共使了一十七種不同派別的武功。」段譽奇道:「什麼?只這麼一會兒,便使了一十七種不同的武功?」
王語嫣道:「是啊!他剛才使單刀圈住你,東砍那一刀,是少林寺的降魔刀法;西劈那一刀,是廣西黎山洞黎老漢的柴刀十八路;迴轉而削的那一刀,又變作了江南史家的『迴風拂柳刀。』此後連使一十一刀,共是一十一種派別的刀法。後來反轉刀背,在你肩頭擊上一記,這是寧波天童寺心觀老和尚所創的『慈悲刀』,只制敵而不殺人。他用刀架在你頸中,那是本朝金刀楊老令公上陣擒敵的招數,是『後山三絕招』之一,本是長柄大砍刀的招數,他改而用於單刀。最後飛腳踢你個筋斗,那是西夏回人的彈腿。」她一招一招道來,當真如數家珍,盡皆說明其源流派別,段譽聽著卻一竅不通,瞠目以對,無置喙之餘地。
王語嫣側頭想了良久,道:「你打他不過的,認了輸吧。」
段譽道:「我早就認輸了。」提高聲音說道:「喂,我無論如何打你不過,老兄肯不肯就此罷休?」
那西夏武士冷笑道:「要饒你性命,那也不難,只須依我一件事。」段譽忙問:「什麼事?」那人道:「自今而後,你一見到我面,便須爬在地下,向我磕三個響頭,高叫一聲:『大老爺饒了小的狗命!』」
段譽一聽,氣往上沖,說道:「士可殺而不可辱,要我向你磕頭哀求,再也休想,你要殺,現下就殺便是。」那人道:「你當真不怕死?」段譽道:「怕死自然是怕的,可是每次見到你便跪下磕頭,那還成什麼話?」那人冷笑道:「見到我便跪下磕頭,也不見得如何委屈了你。要是我日後做了中原皇帝,你見了我是不是要跪下磕頭?」
王語嫣聽他說「要是我日後做了中原皇帝」,心中一凜:「怎麼他也說這等話?」
段譽道:「見了皇帝磕頭,那又是另一回事。這是行禮,可不是求饒。」
那西夏武士道:「如此說來,我這條款你是不答允了?」段譽搖頭道:「對不起之至,歉難從命,萬乞老兄海涵一二。」那人道:「好,你下來吧,我一刀殺了你。」段譽向王語嫣瞧了一眼,心下難過,說道:「你既一定要殺我,那也無法可想,不過我也有一件事相求。」那人道:「什麼事?」段譽道:「這位姑娘身中奇毒,肢體乏力,不能行走,請你行個方便,將她送回太湖曼陀山莊她的家裡。」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為什麼要行這個方便?西夏征東大將軍頒下將令,是誰擒到這位博學多才的姑娘,賞賜黃金千兩,官封萬戶侯。」段譽道:「這樣吧,我寫下一封書信,你將這位姑娘送回她家中之後,便可持此書信,到大理國去取黃金五千兩,萬戶候也照封不誤。」那人哈哈大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你是什麼東西?憑你這小子一封書信,便能給我黃金五千兩、官封萬戶侯?」
段譽心想此事原也難以令人相信,一時無法可施,雙手連搓,說道:「這……這……怎麼辦?我死不足惜,若讓小姐流落異鄉,身入匪人之手,我可萬死莫贖了。」
王語嫣聽他說得真誠,不由得也有些感動,大聲向那西夏人道:「喂,你若對我無禮,我表哥來給我報仇,定要攪得你西夏國天翻地覆,雞犬不安。」那人道:「你表哥是誰?」王語嫣道:「我表哥是中原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慕容公子,『姑蘇慕容』的名頭,想來你也聽到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對我不客氣,他會加十倍地對你不客氣。」
那人冷笑道:「慕容公子倘若見到你跟這小白臉如此親熱,怎麼還肯為你報仇?」
王語嫣滿臉通紅,說道:「你別瞎說,我跟這位段公子半點也沒……沒什麼……」轉過話頭,問道:「喂,軍爺,你尊姓大名啊,敢不敢說與我知。」
那西夏武士道:「有什麼不敢?本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西夏李延宗便是。」
王語嫣道:「嗯,你姓李,那是西夏的國姓。」
那人道:「豈但是國姓而已?精忠報國,吞遼滅宋,既除吐蕃,再並大理。」
段譽道:「閣下志向倒也不小。李將軍,我跟你說,你精通各派絕藝,要練成武功天下第一,並非難事,但要混一天下,並非武功天下第一便能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