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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峰轉過身來,張臂攔住四人,道:「你們倘若說明白那神木王鼎的用途來歷,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們找找,否則的話,恕不奉陪了。」
那矮子不住搓手,說道:「三師哥,沒法子啦,只好跟他說了吧?」追風子道:「好,我便跟閣下說……」
蕭峰身形一晃,縱到那矮子身邊,伸手托在他腋下,道:「咱們到上面去,我只聽你說,不聽他的。」他知那胖子貌似忠厚,實則十分狡獪,沒半句真話,倒是這矮子心直口快,不會說謊。他托著那矮子,發足便往山壁上奔去。山壁陡峭,本來無論如何攀援不上,但蕭峰提氣直上,稍有落腳處便借力一撐,一口氣衝上了十來丈,見有一塊凸出的石頭,便將那矮子放在石上,自己一足踏石,一足凌空,說道:「你來說吧!」
那矮子身在半空,向下望去,不由得頭暈目眩,忙道:「快……快放我下去。」蕭峰笑道:「你自己跳下去吧。」那矮子道:「胡說八道,這一跳豈不跌個粉身碎骨?」蕭峰見他性子直率,倒生了幾分好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矮子道:「我是出塵子!」蕭峰微微一笑,心道:「這名字倒風雅,只可惜跟你老兄的身材不大相配。」說道:「我可要失陪了,後會有期。」
出塵子大聲道:「不能,不能,哎喲,我……我要摔死了。」雙手緊貼山壁,暗運內勁,要想抓住石頭,但觸手處儘是光溜溜的,哪裡依附得住?他武功雖然不弱,但處身這三面凌空的高處,不由得甚是驚恐。
蕭峰道:「快說,神木王鼎有什麼用!你如不說,我就下去了。」
出塵子急道:「我……我非說不可麼?」蕭峰道:「不說也成,那就再見了。」出塵子一把抓住他衣袖,道:「我說,我說。這座神木王鼎是本門的三寶之一,用來修習『不老長春功』和『化功大法』的。師父說:『不老長春功』時日久了,慢慢會過氣,這神木王鼎能聚集毒蟲,吸了毒蟲的精華,便可駐顏不老,長葆青春。我師父年紀不小,卻生得猶如美少年一般,便靠了這神木王鼎加功增氣,這……這是一件希世奇珍,非同小可……」
蕭峰久聞「化功大法」之名,卻沒聽見過『不老長春功』,料來兩者均是污穢邪術,這神木王鼎用途如此,也懶得再問,伸手托在出塵子腋下,順著山壁直奔而下。
在這陡峭如牆的山壁疾衝下來,比之上去時更快更險,出塵子嚇得大聲呼叫,一聲呼叫未息,雙腳已經著地,只嚇得臉如土色,雙膝發戰。
追風子道:「八師弟,你說了麼?」出塵子牙關格格互擊,兀自說不出話來。
蕭峰向阿紫道:「拿來!」阿紫道:「拿什麼來?」蕭峰道:「神木王鼎!」阿紫道:「你不是說放在馬夫人家裡麼?怎麼又向我要?」蕭峰向她打量,見她纖腰細細,衣衫也甚單薄,身邊不似藏得有一座六寸來高的木鼎,心想,這小姑娘狡猾得緊,她門戶中事,原本不用我理會,這些邪魔外道難纏得緊,陰魂不散地跟著自己,也很討厭,便道:「這種東西蕭某得之無用,決計不會拿了不還。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這就失陪了!」說著邁開大步,幾個起落,已將五人遠拋在後。
那四人震於他的神威,要追還是不追,議論未定,蕭峰早走得不知去向。
蕭峰一口氣奔出七十餘里,這才找到飯店,飲酒吃飯。這天晚上,他在郾城以南的馳口鎮歇宿,運了一會功,便即入睡。睡到半夜,忽聽到幾聲尖銳的哨子聲,當即驚醒。先是西南角上有幾下哨聲,跟著東南角上也有哨聲相應,哨聲尖銳悽厲,正是星宿海一派門人所吹的笛子。蕭峰心道:「這一干人趕到左近了,不必理會。」
突然之間,兩下「嘰,嘰」的笛聲響起,相隔甚近,便發自這小客店中,跟著有人說道:「快起身,大師哥到了,多半已拿住了小師妹。」另一人道:「拿住了,你說她能不能活命?」先前那人道:「誰知道呢?快走!」聽得兩人推開窗子,縱躍出房。
蕭峰心想:「又是兩個星宿派門下弟子,沒料到這小客店中也伏得有這種人,想是他們比我先到,在客店中不出聲,是以我沒發覺。那二人說不知阿紫能否活命,這小姑娘雖然歹毒,我總不能讓她死於非命,否則如何對得起阿朱?」當即躍出房去。
但聽得笛聲不斷,此起彼應,漸漸移向西北方。他循聲趕去,片刻間便已趕上了從客店中出來的那二人。他在二人身後十餘丈處不即不離地跟隨,翻過兩個山頭。只見前面山谷中生著一堆火焰。火焰高約五尺,色作純碧,鬼氣森森,和尋常火焰大異。那二人直向火焰處奔去,到得火焰之前,拜倒在地。
蕭峰悄悄走近,隱身石後,望將出去,只見火焰旁聚集了十多人,一色的麻葛布衫,綠油油的火光照映下,人人臉上均現悽慘之色。綠火左首站著一人,一身紫衫,正是阿紫。她雙手給反綁了,雪白的臉給綠火一映,看上去也甚詭異。眾人默不作聲地注視火焰,左掌按胸,口中喃喃地不知說些什麼。
忽聽得「嗚嗚嗚」幾下柔和的笛聲從東北方飄來,眾人轉過身子,一齊向笛聲來處躬身行禮。阿紫小嘴微翹,卻不轉身。蕭峰向笛聲來處瞧去,見一個麻衣人飄行而來,腳下迅捷,片刻間便走到火焰之前,將一支二尺來長的玉笛一端放到嘴邊,向著火焰鼓氣一吹,那火焰陡地熄滅,隨即大亮,蓬的一聲響,騰向半空,升起有丈許來高,這才緩緩低降。眾人高呼:「大師兄法力神奇,令我等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