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頁
眾人似怕生死符的毒性會傳染旁人,誰也不敢上前設法減他痛苦。片刻之間,那胖子已將全身衣衫撕得稀爛,身上一條條都是抓破的血痕,地下也灑滿了斑斑鮮血。
人叢中有人氣急敗壞地叫道:「哥哥!你靜一靜,別慌!」奔出一個人來,又叫:「讓我給你點了穴道,咱們再想法醫治。」那人和那胖子相貌有些相似,年紀較輕,人也沒那麼胖,顯是他的同胞兄弟。那胖子雙眼發直,宛似不聞。那人一步步走近,神態間充滿了戒慎恐懼,走到離他三尺之處,陡然出指,疾點他「肩井穴」。那胖子身形一側,避開了他手指,反手將他牢牢抱住,張口便咬他臉頰。那人叫道:「哥哥,放手!是我!」那胖子不住亂咬,便如瘋狗一般。他兄弟出力掙扎,卻哪裡掙得開,霎時間臉上給他咬下一塊肉來,鮮血淋漓,只痛得大聲慘呼。
段譽向王語嫣道:「王姑娘,怎地想法子救他們一救?」王語嫣蹙起眉頭,說道:「這人發了瘋,力大無窮,又不是使武功,我可沒法子。」段譽轉頭嚮慕容復道:「慕容兄,你慕容家『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神技,可用得著麼?」慕容復不答,臉有不愉之色。包不同惡狠狠地道:「你叫我家公子學做瘋狗,也去咬他一口嗎?」
段譽歉然道:「是我說得不對,包兄莫怪。慕容兄莫怪!」走到那胖子身邊,說道:「尊兄,這人是你的弟弟,快請放了他吧。」那胖子雙臂卻抱得更加緊了,口中兀自發出猶似負傷猛獸的痛吼之聲。
雲島主抓起一名黃衫女子,喝道:「這裡廳上之人,大半都中了老賊婆的生死符,此刻互受感應,不久人人都要發作,幾百個人將你全身咬得稀爛,你怕是不怕?」那女子向那胖子望了一眼,臉現驚恐神色。雲島主道:「反正童姥已死,你將她秘藏之處說出來,治好眾人,大家感激不盡,決不再難為你們。」那女子道:「不是我不肯說,實在……實在是誰也不知。尊主行事,隱秘之極,不會讓我們奴婢見到的。」
慕容復隨眾人上山,原想助他們一臂之力,樹恩示惠,將這些草澤異人收為己用。此刻見童姥雖死,她種在各人身上的生死符卻無法破解,看來這「生死符」乃是一種劇毒,非武功所能為力,倘若一個個毒發斃命,自己一番圖謀便成一場春夢了。他和鄧百川、公冶乾相對搖了搖頭,均感無法可施。
雲島主雖知那黃衫女子所說多半屬實,但覺自身中了生死符的穴道中隱隱發酸,似有發作之兆,急怒之下,喝道:「好!先打死你這臭丫頭再說!」提起長鞭,啪的一揮,猛力向那女子打去,這一鞭力道沉猛,眼見那女子要給打得頭碎腦裂。
忽然嗤的一聲,一件暗器從門口飛來,撞在那女子腰間。那女子給撞得滑出丈余,啪的一聲大響,長鞭打上地下石板,石屑四濺。只見地下一個黃褐色圓球骨溜溜滾轉,卻是一枚松球。眾人都大吃一驚:「用一枚小小松球便將人撞開丈余,內力非同小可,那是誰?」
烏老大驀地里想起一事,失聲叫道:「童姥,是童姥!」
那日他躲在岩石之後,見到李秋水斬斷了童姥左腿,便將斷腿包在油布之中,帶在身邊。他想童姥多半已給李秋水追上殺死,但沒目睹她的死狀,總是心下惴惴。當日虛竹以松球擲穿他肚子,那手法便是童姥所授。烏老大吃過大苦,一見松球又現,立時便想到是童姥到了,如何不嚇得魂飛魄散?
眾人聽得烏老大狂叫「童姥」,一齊轉身朝外,大廳中唰唰、嚓嚓、垮喇、嗆啷諸般拔兵刃之聲響成一片,各人均取兵刃在手,同時向後退縮。
慕容復反向著大門走了兩步,要瞧瞧這童姥到底是什麼模樣。其實那日他以「斗轉星移」之術化解虛竹和童姥從空下墮之勢,曾見過童姥一面,只是決不知那個十八九歲、顏如春花的姑娘,竟會是眾魔頭一想到便膽戰心驚的天山童姥。
段譽擋在王語嫣身前,生怕她受人傷害。王語嫣卻叫:「表哥,小心!」
眾人目光群注大門,但過了好半晌,大門口全無動靜。
包不同叫道:「童姥姥,你要是惱了咱們這批不速之客,便進來打上一架吧!包不同與眾不同,並不怕你!」過了一會,門外仍寂無聲息。風波惡道:「好吧,讓風某第一個來領教童姥的高招,『明知打不過,仍要打一打』,那是風某至死不改的臭脾氣!」說著舞動單刀護住面前,便沖向門外。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三人和他情同手足,知他絕非童姥對手,一齊跟出。
眾洞主、島主有的佩服四人剛勇,有的卻暗自訕笑:「你們沒見過童姥的厲害,卻來妄逞好漢,一會兒吃了苦頭,那就後悔莫及了。」眾人驚懼交集,但聽得風惡波和包不同兩人聲音一尖一沉,在廳外大聲向童姥挑戰,卻不聞有人答腔。
適才搭救黃衫女子這枚松球,卻是虛竹所發。他見自己竟害得大家如此驚疑不定,好生過意不去,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不是。童姥確已逝世,各位不用驚慌。」見那胖子還在亂咬他兄弟,心想:「再咬下去,兩人都活不成了。」走過去伸手在那胖子背心上一拍,使的是「天山六陽掌」功夫,一股陽和內力,登時便將那胖子體內生死符的寒毒鎮住了,只不知他生死符的所在與性質,卻沒法就此為他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