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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嘮嘮叨叨地說佛念經,龔光傑長劍回收,突然左手揮出,啪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打了他一個耳光。段譽將頭略側,待欲閃避,對方手掌早已打過縮回,一張俊秀雪白的臉頰登時腫了起來,五個指印甚是清晰。
這一來眾人都吃了一驚,眼見段譽漫不在乎,滿嘴胡說八道,料想必是身負絕藝。哪知龔光傑隨手一掌,他竟不能避開,看來當真是全然不會武功。武學高手故意裝傻,玩弄敵手,那是常事,但決無不會武功之人如此膽大妄為的。龔光傑出掌得手,也不禁一呆,隨即抓住段譽胸口,提起他身子,喝道:「我還道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哪知竟是個膿包!」將他重重往地下摔落。段譽滾將出去,砰的一聲,腦袋撞在桌子腳上。
馬五德心中不忍,搶過去伸手扶起,說道:「原來老弟果然不會武功,那又何必到這裡來廝混?」
段譽摸了摸額角,說道:「我本是來遊山玩水的,誰知道他們要比劍打架了?這樣你砍我殺的,有什麼好看?還不如瞧人家耍猴兒戲好玩得多。馬五爺,再見,再見,我這可要走了。」
左子穆身旁一名青年弟子縱身躍出,攔在段譽身前,說道:「你既不會武功,就這麼夾著尾巴而走,那也罷了,怎麼又說看我們比劍,還不如看耍猴兒戲?我給你兩條路走,要麼跟我比劃比劃,叫你領教一下比耍猴兒也還不如的劍法;要麼跟我師父磕八個響頭,自己說三聲『放屁』!」段譽笑道:「你放屁?不怎麼臭啊!」
那人大怒,伸拳便向段譽面門擊去,這一拳勢夾勁風,段譽不識避讓,眼見要打得他面青目腫,不料拳到途中,突然半空中飛下一件物事,纏住了那青年的手腕。這東西冷冰冰、滑膩膩,一纏上手腕,隨即蠕蠕而動。那青年吃了一驚,急忙縮手時,只見纏在腕上的竟是一條尺許長的赤練蛇,青紅斑斕,甚是可怖。他大聲驚呼,揮臂力振,但那蛇牢牢纏在腕上,說什麼也甩不脫。忽然龔光傑大聲叫道:「蛇,蛇!」臉色大變,伸手插入自己衣領,到背心掏摸,但掏不到什麼,只急得雙足亂跳,手忙腳亂地解衣。
這兩下變故古怪之極,眾人正驚奇間,忽聽得頭頂有人噗哧一笑。眾人抬起頭來,只見一個少女坐在樑上,雙手抓的都是蛇。
那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一身青衫,圓臉大眼,笑靨如花,顯得甚為活潑,手中握著十來條尺許長小蛇。這些小蛇或青或花,頭呈三角,均是毒蛇。但這少女拿在手上,便如是玩物一般,毫不懼怕。眾人向她仰視,也只一瞥,聽到龔光傑與他師弟大叫大嚷地驚呼,隨即又都轉眼去瞧那二人。
段譽卻仍抬起了頭望她,見那少女雙腳盪啊盪的,似乎這麼坐在樑上甚是好玩,問道:「姑娘,是你救我的麼?」那少女道:「那惡人打你,你為什麼不還手?」段譽搖頭道:「我不會還手……」
忽聽得「啊」的一聲,眾人齊聲叫喚。段譽低下頭來,只見左子穆手執長劍,劍鋒上微帶血痕,一條赤練蛇斷成兩截,鮮血淋漓的掉在地下,顯是本來纏在那青年弟子手腕上而為他揮劍斬死。龔光傑上身衣服已然脫光,赤了膊亂蹦亂跳,一條小青蛇在他背上遊走,他反手欲捉,抓了幾次都抓不到。
左子穆喝道:「光傑,站著別動!」龔光傑一呆,只見白光一閃,青蛇已斷為兩截,左子穆出劍如風,眾人大都沒瞧清楚他如何出手,青蛇已然斬斷,而龔光傑背上絲毫無損。眾人都高聲喝彩。
樑上少女叫道:「喂,喂!長鬍子老頭,你幹嗎弄死了我兩條蛇兒,我可要跟你不客氣了。」
左子穆怒道:「你是誰家女娃娃,到這兒來幹什麼?」心下暗暗納罕,不知這少女何時爬到了樑上,竟然誰也沒察覺,雖說各人都在凝神注視東西兩宗比劍,但總不能不知頭頂上伏得有人,這件事傳將出去,「無量劍」的人可丟得大了。但見那少女雙腳前後一盪一盪,穿著雙蔥綠色鞋兒,鞋邊繡著幾朵小小黃花,純然是小姑娘的打扮,左子穆又道:「快跳下來!」
段譽忽道:「這麼高,跳下來可不摔壞了麼?你快叫人去拿架梯子來!」此言一出,又有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西宗門下幾名女弟子均想:「此人一表人才,卻原來是個大呆子。這少女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上得梁去,輕功自然不弱,怎麼會要用梯子才爬得下來。」
那少女道:「你先賠了我的蛇兒,我再下來跟你說話。」左子穆道:「兩條小蛇,有什麼打緊?隨便哪裡都可去捉兩條來。」他見這少女玩弄毒物,若無其事,她本人年紀幼小,自不足畏,但她背後的師長父兄卻只怕大有來頭,因此言語中對她居然忍讓三分。那少女道:「你倒說得容易,你去捉兩條來給我瞧瞧!」
左子穆道:「快跳下來!」那少女道:「我不下來。」左子穆道:「你不下來,我可要上來拉了。」那少女格格一笑,道:「你試試看,拉得我下來,算你本事!」左子穆以一派宗師,終不能當著許多武林好手、門人弟子之前,跟一個小女孩鬧著玩,便向辛雙清道:「辛師妹,請你派一名女弟子上去抓她下來吧。」
辛雙清道:「西宗門下,沒這麼好的輕功。」左子穆臉色微沉,正要發話,那少女忽道:「你不賠我蛇兒,我給你個厲害的瞧瞧!」從左腰皮囊里掏出一團毛茸茸的物事,向龔光傑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