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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竹轉頭看時,這四僧居然是梅蘭竹菊四劍,只是頭戴僧帽,掩住了頭上青絲,身上穿的卻是少林寺僧衣。他驚詫無比,叫道:「休傷他性命!」四劍齊聲答應:「是!」劍尖卻仍不離鳩摩智的咽喉。
鳩摩智哈哈一笑,說道:「少林寺不但倚多為勝,而且暗藏春色,數百年令譽,原來如此,這可領教了!」
虛竹心下惶恐,不知如何是好,當即鬆手放開鳩摩智手腕。菊劍為他拔下肩頭匕首,鮮血立涌。菊劍忙摔下長劍,從懷中取出手帕,給他裹好傷口。梅蘭竹三姝的長劍仍指在鳩摩智喉頭。虛竹問道:「你……你們,是怎麼來的?」
鳩摩智右掌橫劃,「火焰刀」神功使出,噹噹當三聲,三柄長劍從中斷絕。三姝大驚,向後飄躍丈許,看手中時,長劍都只剩下了半截。鳩摩智仰天長笑,向玄慈道:「方丈大師,卻如何說?」
玄慈面色鐵青,說道:「這中間的緣由,老衲委實不知,即當查明,按本寺戒律處置。國師和眾位師兄遠來辛苦,便請往客舍奉齋。」
鳩摩智道:「如此有擾了。」說著合十行禮,玄慈還了一禮。
鳩摩智合著雙手向旁一分,暗運「火焰刀」神功。噗噗噗噗四響,梅蘭竹菊四姝齊聲驚呼,頭上僧帽無風自落,露出烏雲也似的滿頭秀髮,數百莖斷髮跟著僧帽飄了下來。
鳩摩智顯這一手功夫,不但炫耀己能,斷髮而不傷人,意示手下容情,同時明明白白地顯示於眾,四姝乃在家女子,並非比丘尼,要少林僧無可抵賴。
玄慈面色更加不豫,說道:「眾位師兄,請!」
神山、觀心、道清、融智等諸高僧陡見少林寺中竟會有僧裝女子出現,無不大感驚訝。聽到玄慈方丈一個「請」字,都站了起來。知客僧分別迎入客舍,供奉齋飯。
一眾外客剛轉過身子,還沒走出大殿,梅劍便道:「主人,咱姊妹私自下山,前來服侍你,你可別責怪。」蘭劍道:「那緣根和尚對主人無禮,咱姊妹狠狠地打了他幾頓,他才知道好歹,唉,沒料想這番僧又傷了主人。」
虛竹「哦」了一聲,這才恍然,緣根所以前倨後恭,原來是受她四姊妹的脅迫,如此說來,她四人喬裝為僧,潛身寺中,已有多日,不由得跺腳道:「胡鬧,胡鬧!」隨即在如來佛像前跪倒,說道:「弟子前生罪業深重,今生又未能恪守清規戒律,以致為本寺惹下無窮禍患,恭請方丈重重責罰。」
菊劍道:「主人,你也別做什麼勞什子的和尚啦,大伙兒不如回縹緲峰去吧,在這兒青菜豆腐,沒半點油水,又受人管束,有什麼好?」竹劍指著玄慈道:「老和尚,你言語中對我們主人若有得罪,我四姊妹對你可也不客氣啦,你還是多加小心為妙。」
虛竹連連喝止,說道:「你們不得無禮,怎麼到寺里胡鬧?唉,快快住嘴。」
四姊妹卻你一言我一語,咭咭呱呱的,竟將玄慈等高僧視若無物。少林群僧相顧駭然,眼見四姊妹相貌一模一樣,明媚秀美,嬌憨活潑,一派無法無天,實不知是什麼來頭。
原來四姝是大雪山下的貧家女兒,其母先前已生下七個兒女,再加上一胎四女,實在無力養育,生下後便棄在雪地之中。適逢童姥在雪山採藥,聽到啼哭,見是相貌相同的四個女嬰,覺得有趣,便攜回靈鷲宮撫養長大,授以武功。四姝從未下過縹緲峰一步,又怎懂得人情世故、大小輩份?她們生平只聽童姥一人吩咐。待虛竹接為靈鷲宮主人,她們也就死心塌地地侍奉。虛竹溫和謙遜,遠不如童姥御下有威,她們對之就不怎麼懼怕,只知對主人忠心耿耿,渾不知這些胡鬧妄為有什麼不該。
玄慈說道:「除玄字輩眾位師兄弟外,余僧各歸僧房。慧輪留下。」眾僧齊聲答應,按著輩份魚貫而出。片刻之間,大雄寶殿上只留著三十餘名玄字輩的老僧、虛竹的師父慧輪,以及虛竹和靈鷲宮四女。
慧輪也在佛像前跪倒,說道:「弟子教誨無方,座下出了這等孽徒,請方丈重罰。」
竹劍噗哧一笑,說道:「憑你這點兒微末功夫,也配做我主人的師父?前天晚上松樹林中,連絆你八跤的那個蒙面人,便是我二姊了。我說呢,你的功夫實在稀鬆平常。」虛竹暗暗叫苦:「糟糕,糟糕!她們連我師父也戲弄了。」又聽蘭劍笑道:「我聽緣根說,你是咱們主人的師父,便來考較考較你。三妹今日倘若不說,只怕你永遠不知道前晚怎麼會連摔八個筋斗,哈哈,嘻嘻,有趣,有趣!」
玄慈道:「玄慚、玄愧、玄念、玄淨四位師弟,請四位女施主不可妄言妄動。」
四名老僧躬身道:「是!」轉身向四女道:「方丈法旨,請四位不可妄言妄動!」
梅劍笑道:「我們偏偏要妄言妄動,你管得著麼?」四僧齊聲道:「如此得罪了!」僧袍微揚,雙手隔著衣袖分拿四女手腕。玄慚使的是「龍爪功」,玄愧使的是「虎爪手」,玄念使的是「鷹爪功」,玄淨使的則是「少林擒拿十八打」,招數不同,卻均是少林派的精妙武功。四女中除了菊劍外,三女的長劍都已給鳩摩智削斷。菊劍長劍抖動,護住了三個姊妹。梅蘭竹三女各使斷劍,從菊劍的劍光下攻將過來。
虛竹叫道:「拋劍,拋劍!不可動手!」
四姝聽得主人呼喝,都是一怔,手中兵刃便沒敢全力施為。四女的武功本遠不及四位玄字輩高僧,一失先機,立時便分給四僧拿住。梅劍用力一掙,沒能掙脫,嗔道:「咱們聽主人的話,才對你們客氣,哎喲,痛死了,你捏得這麼重幹什麼?」蘭劍叫道:「小賊禿,快放開我。」抓住她手腕的玄愧大師鬚眉皆白,已七十來歲年紀,她卻呼之為「小賊禿」。竹劍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罵你老婆了。」菊劍道:「我吐他口水。」一口唾液,向玄淨噴去。玄淨側頭讓過,手指加勁,菊劍只痛得「哎唷,哎唷」大叫。大雄寶殿本是莊嚴佛地,霎時間成了小兒女的鶯啼燕叱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