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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一幕,可是當相似的一幕再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那熟悉的感覺再次籠罩她。
時間並沒有讓那份強烈的屈辱和羞恥淡化,反而賦予了它更加濃烈的情緒,一杯水變成一杯烈酒。
剛剛突破的師雪漫,正是精氣神最強大最完足的時刻,當記憶深處這些濃烈的情緒出現,處於最強大的狀態下的師雪漫,爆發出的憤怒同樣前所未有。
身在半空中眼睛還沒有睜開的師雪漫,單手抓住手中的長槍,全身的元力激盪,她就仿佛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匯集在這一槍!
沒有花巧的一槍!
雪白的雲染天嗡地一顫,洶湧雄渾的雲霧從槍身噴涌而出,從槍尖呼嘯飛出,就像一條轟然前進的白色巨鯨。
被雲霧碰到的血螞蟻,就像脆弱的氣泡,一觸即破!
無數血花同時綻放,雪白的雲團,就像無暇的白布,把那一朵朵血海,映襯得愈發嬌艷,美得驚心動魄。但是這絕美的畫面,連一秒都沒有堅持住,嬌艷怒放的血花就被震碎成細碎的血霧,被激盪的氣流吹得無影無蹤。
轟轟轟!
有如巨鯨般的雪白雲團,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沒有絲毫停留,帶著勢不可擋的強橫力量前進,摧枯拉朽,碾碎沿途它所遇一切。
艾輝剛才撞出一個大缺口的圍牆,直接崩碎,化作齏粉。余勢未絕的槍雲團,衝過巷子,一頭扎入對面的圍牆,碎石崩飛。
轟隆隆,地動山搖,就像怪物在遠去。
端木黃昏他們被突然的變故看得徹底傻眼,剛剛兩人還岌岌可危,轉眼間,場內的血螞蟻,瞬間就幾乎全滅。
這前後巨大的逆轉,讓剛剛還提心弔膽的端木黃昏等人,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這一槍也消耗師雪漫體內大半的元力,她睜開眼睛,眼中的怒火消散許多,經過剛才那一槍的發泄,她也恢復幾分平靜。
視野內倒掠的景物,提醒她還沒落地。
剩下零星的幾隻血螞蟻,正在拼命逃離這件可怕的道場。
原來血獸也會怕……師雪漫心中忽然生出這個念頭。
等等!
她這才注意到,纏住自己背上的傢伙還沒下來,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但是脖子的血腥味,讓她的神情變得緩和許多。
當時發生的一切,她並非一無所知。
艾輝所做都是為了救自己,還受了不輕的傷,昏迷不醒。
怒意迅速消退,師雪漫心中升起強烈自責和歉意,艾輝剛剛救了她一命,自己把一腔怒火發在他身上,實在太不應該。冷靜下來,她對自己的反應之激烈,也大吃一驚。完全是身體的本能,沒有經過思考的下意識行為。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是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足以說明那次盲戰在她心中留下多麼深刻的烙印。
手中的長槍在地上一點,她靈巧地穩住身形,準備把艾輝從背上取下來大,然而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扳不開艾輝的手腳。
背上的艾輝陷入昏迷,但是手腳還是死死纏住自己身上,力量驚人。師雪漫以前聽說過在前線,有些戰士在死後和敵人的屍體都無法分開。她以前還不太相信,沒想道自己竟然會遇到類似的情況。
真是個執著的傢伙……
師雪漫心中又是佩服,又是苦惱。
這樣的情況,如果硬扳,很容易對艾輝的身體造成損傷,手腳的關節容易被折斷。
但是艾輝這個樣子……實在太不雅觀……
尤其是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還個個張大嘴巴,一臉目瞪口呆的模樣,師雪漫的臉刷地紅了。
「我……我進去一下。」
臉都快燒起來的師雪漫丟下這句,就像屁股被燒著的兔子,一下子衝進道場的房間裡。
突然恢復的平靜,讓大家腦子裡的那根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鬆弛下來。大家早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東倒西歪全都癱在地上,只有桑芷君顧及到女孩的形象,勉強坐在地上。
「真沒想到,我們還活著。」
王小山有些神經質地突然說出這句話,臉色神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沒有人開口說話,大家都在享受這珍貴的寧靜。
戰鬥的激烈程度,讓每個人甚至不願意回憶剛剛的細節,好幾次他們都以為自己要葬身在這裡。然而大家心中卻沒有什麼劫後餘生的喜悅,因為他們都知道,血災才剛剛開始。
遠處激戰的聲音遙遙傳來,一道道火光和煙柱,在朝陽中升騰而起。
哪怕隔得這麼遠,他們都能看到。
天剛剛亮,初升的太陽散發的陽光不再是熏人的溫暖,而是慘白冰冷,滲得人心慌。
一個殺戮的白天,就這樣開始。
桑芷君失神地看著遠處不斷升起的黑色煙柱,在風中飄揚,猶如葬禮上的黑紗。
她喃喃自語:「不知道這次要死多少人?」
沒有人可以回答。
姜維忽然想到柴房的幾人,臉色不由微變:「柴房的那幾個呢?」
大家面面相覷,心中都升起不祥的預感。
樓蘭打開柴房的大門,嗆鼻的血腥味迎面撲來,大家心中咯噔一下。
柴房內什麼都沒剩下,只有隨處可見的血跡,還有一些碎肉和骨頭渣。不用想,大家也能猜到,在他們戰鬥的時候,有血螞蟻聞到了這裡的人味,在這裡飽餐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