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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輝朝早就看呆了的同學擠出一絲笑容:「請稍等一下。」
說完面無表情單手把胖子拎了起來,胖子笨重龐大的身體,在艾輝手中輕若無物。另一隻手在胖子身上摸索,每個口袋都沒有放過。艾輝對胖子藏錢的地方太熟悉,半分鐘不到,胖子所有的錢財全都被他找出來。
「錢呢?」艾輝冷冷問。
搜刮出來的錢,只有不到五萬。
他沒有閒著,開始在旁邊的荊棘叢上折荊棘條。胖子看著荊棘條上密密麻麻的尖刺,他的臉色刷地白了,這是要嚴刑拷打啊。
但是他不敢掙扎,他太熟悉艾輝的脾氣,越是掙扎越是死得慘。他知道艾輝肯定很生氣,上次自己把他的錢摸走。
「花了。」他老老實實,語氣就像一頭洗乾淨待宰的肥豬。
「花了?」艾輝的語氣沒有波動,就像是重複,手上抖動的荊棘條胖子眼中仿佛閃爍著冰冷的鋒芒。
胖子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他知道這次不交待不行了。
「麻子還記得不?你肯定不記得,你和他一句話都沒說過。我還記得,剛開始我背不動那麼多東西,他幫我背過好幾次。我埋的他。他老婆的病一直都沒好,閨女到了上學上學的年紀。麻子死的時候,我和他說過,要是我沒死,會幫他照顧他家裡人。」
艾輝手上抖動的荊棘條停住。
麻子……
一張模糊的臉,從遙遠的記憶深處浮現。哀嚎、恐懼、鮮血,比墨還黑的夜晚,比冰還冷的風,夾雜在模糊的記憶中。
他有模糊的印象,死得很早的一位苦力。胖子記得沒錯,自己和麻子沒有說過話,不光是麻子,除了胖子,其他人他幾乎都沒有說過話。
「老魏你還記得不?喜歡吹牛的那個,估計你也不記得。我記得,你知道我比較能吃,剛進蠻荒的時候,經常餓。老魏給過我一次乾糧,他說我和他娃差不多大。他死的時候是個雨天,泥水坑不好挖,水一衝泥就沖走,我挖了半天,才把他埋好。他有兩個娃,小的不到七歲,他得了絕症,知道自己活不了,就來蠻荒。我給他家寄了一筆錢,沒多少,四萬塊。我總歸活下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大李子你記得不……」
胖子絮絮叨叨,有的時候語氣空洞,有的時候語氣激動。
剛才目瞪口呆的同學,早就被嚇得走開。
「端木黃昏!啊啊啊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啊啊啊,快掐我一把!」
幾棵樹後面響起一陣陣少女的尖叫聲,覺得像是在很遙遠的地方響起。
艾輝的神情木然。
「好巧啊,許夫子!」
「哎呀,崔仙子也帶學員遠行嗎?」
……
「只有咱倆活下來,只有咱倆活下來!」
「……起碼我們還活著……」
……
後面響起親切溫暖的問候,和冰冷肅殺的記憶片段,不斷在艾輝腦海中交織閃現。
他一片木然,如同置身不真實的夢境。
……
「我埋他們的時候,就對他們說,如果我能活著走出去,一定會照顧他們的家人。」
「為什麼我還活著?為什麼……」
……
鮮血迸濺,大雨滂沱,獠牙和屍體的衝撞,在艾輝腦海中不斷浮現,他的身體冰冷,就像泡在冰水中,他的手掌死死攥住手中的荊棘條,指節發白。
……
「不如我們兩個班一起同行吧,也能相互照應,有周教官這樣的高手,我也可以放心了呢。」
「好啊好啊!崔仙子真漂亮!您結婚了嗎?」
……
「我知道你沒錢,肯定很麻煩,我知道我給你惹麻煩。但是我知道,對你來說,是很麻煩,但是就是一個麻煩。你是變態,沒有麻煩能夠難住你……」
……
「端木同學,你有女朋友嗎?」
「端木同學,能認識一下嗎?」
……
「我知道這是我自己攬的事,我是豬!我蠢!我是廢物!但是我還活著啊,為什麼我還活著?我看不下去,我就是看不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
胖子語無倫次,身體哆嗦,鬱積在體內的情緒如同山洪暴發。
艾輝從冰冷如夢魘般的回憶中掙脫,他緩緩長長吐出胸中的空氣,它是如此冰冷徹骨,他感受到自己的體溫慢慢回升。
是啊,那就是一個夢境,一個早就被他掙脫的夢境,是一團已經被他拋在身後的黑暗陰影,他在追逐陽光,他早已經開始新的生活。
現在的他,早就不是蠻荒的那個他,自己應該更加強大,無論是身體,還是心。
所以……
他手腕一抖,荊棘條劈頭蓋臉朝胖子抽去。
「良心過不去是不是?想做英雄是不是?那為什麼不好好修煉?沒實力你管什麼閒事?就因為他們已經死了,你還活著?活著怎麼了?了不起?你他媽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沒實力你狗屁個良心過不去,沒實力遲早會死懂不懂?憑什麼不修煉?憑什麼不變強?」
「沒實力沒錢,還去多管閒事,還拉老子下水,抽不死你!」
「他弱他死,他弱他窮,他死就他死!他家人可憐?誰不可憐?」
「想不可憐,只有去變強,拼盡一切去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