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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硬生生克制心中的恐懼,這個時候逃跑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兩條腿的怎麼跑得過長翅膀的?
更何況這畜生的速度已經超過他見過的任何一支箭矢!
知道已經跑不掉的艾輝,反而冷靜下來,就像之前知道別無選擇的時候,立即沒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
他握著劍柄。
龍脊火的劍柄手感很硬,他自己纏了繩。在繡坊那麼久,給自己的劍柄纏繩這樣的小事情還是能夠做到。
纏完繩的劍柄,非常合手。
不知道為什麼,當艾輝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劍上時,他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
他甚至還想到,難怪在很多劍典上,都有談論到劍修應該怎麼對待自己的飛劍。有一些劍典上,還會要求劍修應該自己煉製自己的飛劍,整個過程都不能假手於人。
煉製完成的飛劍,劍修便要開始漫長的溫養。
其他的修真者法寶會經常更換,但是劍修的飛劍卻不會。絕大部分的劍修,一生擁有的飛劍都不會超過一個巴掌。而那些一生絕不換劍,把凡鐵溫養成神兵的劍修,並不少見。
艾輝發現自己這個時候的心神還在飄,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已經沒有半點緊張和恐懼,好像突然間,所有的危機解除。
握著劍,他感受到劍柄傳來的觸感,他的心神平靜,眉心躁動的劍胎也突然變得沉穩有力。散漫的心神,順著劍身收攏。
艾輝心中無悲無喜,他的後膝微彎,腰一點點往下沉,屈肘收劍,劍柄直抵胸前,劍尖上揚。黑色的劍身深沉無光,七枚晶瑩的紅色晶體,就像浮出水面的神秘島嶼。
他的動作舒緩,沒有什麼危險,沒有半點氣勢。
堅硬如鋼刺的黑色短髮,在緊貼頭皮的髮根,銀色在悄然蔓延,那雙眸子依然無動於衷,平靜如水。
他的世界安靜極了。
就連那微微的嘶嘶聲都消失不見,手中的劍很穩,兩百二十斤的劍身,像磐石一樣一動不動。他能感覺到微風掠過劍尖,能感受到緩緩的氣流,被劍刃一分為二,它們緊貼著劍身表面,就像水流一樣滑過。
剛才艾輝在不斷往劍胎注入元力,讓自己的世界不斷擴張邊界,向更遠處延伸。
然而這次的體驗完全不同,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就像收網般在不斷收縮,收縮到自己的劍上。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七塊晶體每一塊表面哪怕再微小的凹陷和裂痕。
這種感覺奇妙至極。
不遠處的師雪漫和桑芷君眼中,親眼目睹此艾輝氣質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都被嚇一跳。
尤其是師雪漫,她見過艾輝出手,那光華絢爛的一劍,到現在她依然無法忘記,那是她見過的最驚艷的一劍。也是從那次開始,她就一直覺得艾輝的劍術非常出色。
但是僅此而已。
在劍術沒落的當代,劍術出色也並不能說明什麼。從五行天建立開始,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一位劍術大宗師,就連那些所謂的劍術大師,有一半都是自封的招搖撞騙之徒。
然而,此刻的艾輝,卻給她截然不同的感覺。
沒有光華,沒有璀璨,艾輝就像一座雕塑,一塊岩石,一汪深潭。
從小見過各路高手的師雪漫,眼力比一般人要強大得多。她曉得厲害,越是的深沉的平靜之下,醞釀的風暴會越激烈。
師雪漫不敢多看,安靜猶如雕塑的艾輝身上,有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吸引力,攝人心魄。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她們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她們出了一點問題,艾輝就會命喪當場。她的後背,淡淡的霧氣瀰漫,就是水汽蒸騰,這是她全身水元力運行到極致的表現。她拼命地想鎖定俯衝的血蝙蝠,但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鎖定血蝙蝠。
太快了!
血蝙蝠睜開眼睛,師雪漫能看到那道妖異的光痕,但是她用盡力氣,只能捕捉到它的殘影。
桑芷君把嘴唇咬破都渾然不覺,她的額頭,布滿汗珠。
她也無法捕捉到血蝙蝠的身影。
就在她們無計可施之時,艾輝忽然出劍。
這是非常緩慢的一劍,慢吞吞輕飄飄,就像是遞出去的一劍。
空中快若閃電卻妖異毀滅的紅色光痕,和艾輝這慢吞吞的一劍,在視覺中產生極為強烈的反差。師雪漫覺得這一幕說不出的彆扭,但是她的心神和目光,卻不自主被這一劍吸引。
當劍尖遞到盡頭,妖異的紅色閃電破空而至,極慢和極快在空中交匯。
暗紅的血爪和黑色的劍尖仿佛定格。
沒法形容這一刻的彆扭,師雪漫就像是暈車一樣,說不出的難受,心中翻騰,噁心想吐。她身邊的桑芷君身形一晃,臉色卻是白了一分。
咚!
沉悶就像重鼓的爆音,讓每個人心中都是一顫。
肉眼可見的環形氣浪,從劍尖和血爪之間驟然爆發。
艾輝就像喝醉了酒一樣,臉上陡然升起紅暈,他呲了呲牙,似乎像說什麼,但是沒有等吐出一個音節,他就像硬木棍集中的小石頭,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砸中不遠處的圍牆,轟隆圍牆垮塌一片。
血蝙蝠的身體第一次浮現在師雪漫和桑芷君眼前,黑色的身體暗紅斑紋密布,猙獰可怖的臉此刻卻是一陣迷茫。
師雪漫強忍胸口的難受,她知道最關鍵的時候到了,沒有任何保留,全身的元力全都湧入她指間扣著的那顆露珠,屈指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