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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臉怎麼了?
田寬下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觸手濕漉漉的,他的手掌僵住。
其他血修看向田寬,目光中充滿駭然。
田寬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指,手指沾滿暗紅灰敗的血液,難聞的腐臭味鑽入他的鼻子。他的眼睛流露出恐懼,深深的恐懼,手指微微顫抖。
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臉頰,血紋會像乾枯樹樁年輪,支離破碎,灰敗的暗紅血液從斷裂處滲出。
斷紋!
田寬大腦一片空白,傳說中的斷紋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額皮膚迅速失水乾枯,就像樹皮一樣變得蒼老,無數皺紋溝壑密布,滿頭黑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強壯的肌肉枯萎,挺直的背脊佝僂起來,眨眼的功夫,田寬老了幾十歲。
親眼目睹此番變化的血修幾乎是連滾帶爬後退,他們充滿恐懼地看著田寬,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正因為此,他們心中的恐懼更加強烈。
「斷紋死血,為什麼?為什麼斷紋死血?」
蒼老乾澀的聲音中充滿恐懼和驚惶,田寬的聲音就像換了一個人。
恐懼,強烈的恐懼,占據田寬身心的每個角落,他就像陷入困境的野獸。
斷紋是血修最害怕的事情,意味著修煉走入歧途,境界崩散,血紋開始斷裂。血紋是血修力量的源泉,一旦血紋開始斷裂,血液內的勃勃生機會逐漸消失,鮮紅的血液會變的灰暗。隨著血液中生機的消亡,最終血液會變成清水,那就是血修死亡之時。
只有在修煉中出現極為嚴重的錯誤,才有可能出現血紋斷裂的情況。
自己錯在哪裡?
田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完全不管那些四散逃離的血修。
血修被田寬的變化嚇壞了,結成血紋給他們帶來了強大的力量,這是給他們最大的安慰。可是看到田寬的衰老,他們才明白,血修這條路不是他們想的那麼容易,更加危險。
元修的修煉速度雖然慢了一點,但是非常安全,不會出現如此可怕的情況。
他們不知道田寬身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卻是知道此刻田寬變得異常虛弱。
幾名血修盯著田寬,眼睛裡刻骨的仇恨閃動。
活著的人沒有一個人會感激田寬,對田寬的仇恨,卻是每個人都有。
但是田寬平日積威甚重,他們害怕田寬還留有什麼後手,幾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後退,見田寬渾若未覺,便轉身逃離,一頭扎進森林。
生機在衰退,田寬仔細回憶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猛然驚醒。
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進入松間城處處都不順利?因為從一開始,自己就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藉助外力的道路,自己從來沒有做過。看上去處處占得先機,處處都安排妥當,其實都可笑之極,看看那些逃離者眼中的仇恨,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兵人部的那個傢伙戰鬥開始,自己受傷,心志動搖。再看到郁鳴秋重傷司徒鍾,大為驚恐。進入松間城,長街之戰給他帶來的震撼衝擊,讓他銳氣盡失。
就這麼步步後退,恐懼牢牢占據他的心,讓他變得猶豫。看上去他一切盡在把握,實際上嘗試藉助外力,說明他已經失去對自己的信心。
這就是心魔。
心魔滋生,心志動搖,牽一髮動全身。
生死之變何等玄奧,血靈力悄然變化,平衡被打破,境界崩潰,血紋斷裂。
原來自己從那時,心志便為之所奪,失去一往無前的氣勢。
田寬的眸子變得清明,雙腿張開,左手撐地,伏腰前傾,猶如野獸。右手握拳扣指,反身至後背,在尾椎一敲。
啪!
一聲炒豆子的脆響,尾椎亮起一團血光。
拳指沿著脊椎一節節往上敲,每敲一節,就會有一聲脆響,亮起一團血光。
一連串爆響餘音裊裊,連綿不斷的血光消散。
田寬站起來,背脊重新挺直,臉上的皺紋消散不見,皮膚恢復平日水潤光滑,唯獨滿頭白髮如雪。
椎血是他保命之物。
他是神衛,修煉的是身體。平日修煉之中,都會儲存一絲精血在椎骨之中,便是椎血。他只是作為不備之需,沒想到真的有用到的一天。
他修煉這麼久,熬過一輪輪血煉,只凝結出髮絲粗細的一縷椎血。
這縷椎血雖然數量稀少,但是強大無比,激發出來便迅速穩定他的情況。
田寬輕聲嘆息,他以前以為自己是一個無所畏懼的人,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怯懦。
是壞事嗎?田寬覺得不是,相反,他覺得是好事。早點知道自己的怯懦,早點認清自己,又怎麼是壞事?經歷斷紋,他的體會尤其深刻。
也許這才是修煉的意義。
更何況,他不是沒有機會。
只要這場戰鬥他勝利了,一舉破除心結。
逆轉生死,絕處逢生,才是我輩所為。
唯有勝利,才能說明一切。
田寬忽然抬頭,松間城的元力波動變得異常激烈,就像沸水一般。
艾輝他們在釘第九根金針。
田寬在廢墟間緩緩而行。
「第九根金針了。」紅衣少女喃喃。
嚴海滿臉敬畏地看著小姐,這幾天他親眼目睹小姐的變化。小姐的氣質變得愈發縹緲,愈發難以琢磨,就像是高山深澗之中霧氣,隨時會隨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