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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砰砰砰,突然,六團火焰在黑暗的石海中亮起。六架光甲爆炸了。
師士之間戰鬥並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像兩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乒桌球乓一兩個小時的情況極少發生。駕駛光甲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而一位師士一般來說,時間一長,師士的反應會明顯遲緩。
這是致命的。在這個時候,師士往往突然犯一些非常低級的錯誤,這並不是他們的訓練不合格,而是人體的精神極限。當然,那些強大的師士則不在此例,他們能戰鬥更長的時間,他們在精神方面的修養更加深厚。
這六架光甲的爆炸就如同一個高cháo的序曲,一下子,被壓迫到極致的師士們開始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一架光甲接著一架光甲,連續不斷的爆炸像節日的焰火。通訊頻道里不斷響起的慘叫聲,轟的巨響,還有巨響後片刻間的那令人心悸的寂靜。一連串的爆炸讓人難以計算到底有多少架光甲爆炸。
雖然在戰鬥,但葉重一直在關注著整個戰局的發展。
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眼下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任何點猶豫都只會造成嚴重的損傷。沒有任何猶豫,他果斷下達了最新命令:“所有戰鬥人員,立即返回!”現在這些已經疲憊至極的師士能起的作用已經非常小,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所起的作用和所消耗的力量不成正比。
得到命令後的師士,駕著疲憊的光甲吃力的朝艦隊內飛去。
沿途不斷有光甲被擊中,在一團團火焰中化成無數碎片四下飛散。許多光甲的機械殘件重重砸在宇宙艦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凹坑。
葉重明白,最後的時刻到了。
此時他反而平靜異常,情緒沒有絲毫波動:“所有宇宙艦,全速前進!”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退路,與其在石雨中消亡,還不如加速前進,說不定還能爭取到一絲生機。
光甲的返回,也就讓外圍的宇宙艦直接裸露在岩石的攻擊之下。
最外圍的艦體本來就被砸得坑坑窪窪的艦身變得更加扭曲,然而他們此時完全不顧他們的宇宙艦,而是儘量的用艦體來擋住岩石對內圈的宇宙艦的攻擊。
他們知道,在裡面的宇宙艦中,有他們的妻子兒女,有他們的父母兄弟,有他們生的希望。一直以來,他們都只是看著傑大人帶領著一群少年在與兇惡的赤尾獸戰鬥,為的是什麼,只是生存罷了。
如今需要有人挺身而出,他們便站了出來。
在他們自己看來,他們並不算高尚的人,但是他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為自己的親人,為自己心愛的人,來爭取哪怕一點點生的希望,他們義無返顧。
外圍的宇宙艦艱難地控制著方向。他們完全不顧那些如同雨點般密集,又如流星一樣暴烈的岩石。他們小心的保護他們周圍的宇宙艦。
一艘宇宙艦被一顆直徑超過一百米的岩石正面砸中,這給它帶來了致命的傷。
“艦長,方向控制失靈了!”船員焦急的對艦長匯報。
艦長是一位有著超過三十年駕駛艦長經驗的老艦長,他眼角有著深深的皺紋,頭髮灰白,他此時一臉平靜,看不出任何的焦急。外圍的兩百艘宇宙艦的艦長都是經驗豐富的艦長,因為他們的使命不僅需要勇氣,還需要智慧。
艦長的經驗和智慧在這一刻幫他做出了正確的判斷:“調緊急手動模式,維持航速不變,小角度偏出艦隊,立即通知其他宇宙艦。”如果這個時刻,這艘宇宙艦完全失去控制,那它會阻止後面的宇宙艦前進,從而導致艦隊陣形的脫節。那時,無數呼嘯的岩石會蜂擁而至,穿過這個漏洞,直接打在裡面的宇宙艦上。
這艘宇宙艦緩緩偏出艦隊,而另一艘宇宙艦迅速補上它的位置。
“太好了!”船員們個個歡呼,他們臉上露出滿足之色,看不出任何因為馬上即將來臨的死亡而悲戚。
“控制艦體,與艦隊保持平行,我們再送他們一程。”老艦長淡道,臉上波瀾不驚,仿佛只是下達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艦身保持著與艦隊平行,每一艘從它身邊經過的宇宙艦都會減少被岩石擊中的次數,而這個時間也許只有幾秒,但這已經是他們眼下唯一能做的了。做完這一切的船員全都站到舷窗旁,目送艦隊的離開。
每艘從它身旁經過的宇宙艦里的船員都會自發向他們敬禮,許多女船員們眼中都噙著淚水。在船艙里,那些船員的家人,失聲痛哭。
所有的艦長都是見慣風浪的人,然而在此時,他們卻依然悲痛無比。但是他們知道,他們該怎樣做才能讓這些同伴的犧牲不白費。
整支艦隊立即開始加速。
第五百零五節 韌(下)
艦隊的加速,也使得亂飛的岩石對它們的傷害立即上升,除了戰艦依然在不停的對那些直徑超大的岩石進行she擊之外,其他的宇宙艦已經完全放棄了閃躲,而改為全速穿行。
位於艦隊最前端的葉重和殤的壓力驟然增加。
那些亂飛的岩石的速度一下子猛增,葉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這些危險而致命的岩石。如果一旦被一顆岩石正面擊中,那自己存活的可能性只怕也低得可憐。
殤已經完成了五次更換能量櫛,他現在就站在最前端那艘宇宙艦的艦首部位。
現在他們所做的,是用宇宙艦來換時間。
裸露在呼嘯的岩石攻擊之下的宇宙艦並不能堅持多久,一艘又一艘宇宙艦或者爆炸,或者失去控制。艦隊的速度沒有因為這些宇宙艦的傷亡而有任何降低,紛亂的石海因為這支艦隊的高速突進而變得更加混亂。
位於艦隊最前端的那艘宇宙艦所承受的壓力最大,本來早就爆炸了,但是因為葉重和殤的頑強戰鬥,這艘宇宙艦的艦身雖然已經不成艦形,但是還頑強的引領著整支艦隊的不斷前進。
返回艦內的師士,個個或坐或半躺在的板上,個個仰著臉,目不轉睛的盯著全息屏幕上傑大人和那架斷臂光甲的戰鬥。
偌大的船艙內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
而現在還倖存的艦長們則是個個臉紅脖子粗,竭力嘶喊,命令船員往前沖。
前方突然爆起一團火焰,又是一艘宇宙艦爆炸了!後面的宇宙艦根本沒有任何減速的意圖,徑直從爆炸形成的火團中高速穿過。
時間像被拉長了一般,每分每秒都是如此緩慢。
葉重感覺自己的雙手越來越沉重,但是他不敢讓自己的手速有哪怕一絲絲下降。他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他也早沒有餘力去關注其他的事情。他現在完全是苦苦支撐,汗水早已經把他的作戰服浸透,粗重的鼻息灼熱無比,雙眼死死的盯著全息屏幕上,全息屏幕上紛亂的岩石,做著無序運動,他已經無法像一開始那樣做出預測,靠自己變態的反應能力。
殤的she擊頻率也有著明顯的下降,葉重明白,並不是殤出了什麼問題,而是那把法爾考狙擊槍已經過熱導致的。
但是在宇宙艦上休息的那些師士們眼中,傑大人的光甲身形還是那麼飄忽,出手還是那麼犀利,那斷臂光甲she出的藍色光線依然密集如鮮花綻放,美麗而瘋狂。
他們的眼光還不足以看出葉重和殤其實已經陷入困境。如果說一開始,戰鬥的節奏掌握在葉重和殤手上的話,現在葉重和殤已經失去了這種掌控權,他們已經被拖入這些呼嘯如飛的岩石的節奏之中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葉重感覺自己的大腦越來越麻木,意識已經開始一點點模糊的時候,猛的通訊頻道里響起有人驚喊:“快看!那裡!”
葉重猛的精神一振,他知道,他們終於到了!
在他們面前,一個直徑大約二十五公里,長度大約在一百五十公里的狹長形空白地帶。而那個空間跳躍點的坐標便在裡面。
在這個空白的帶沒有一顆岩石,那些到處亂飛石頭仿佛也總是會避開這個地帶,沒有一顆岩石飛入這片奇異地區域。
艦隊一頭扎進空白地帶,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就是這!就是這!”那名海盜艦長激動得不能自抑。這位海盜艦長一直在哈什格爾號的艦長室,畢竟這裡只有他一人以前來過。這些天,他身上的壓力非常重,就連艦隊裡都有許多人對他有一種敵視心理,認為正是因為他的提議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而另一些人則是這個空間跳躍點的真實性持懷疑態度,人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死亡碎星帶裡面有什麼空間跳躍點。
再加上這些天沿途所經歷的艱險,看著一位位同伴在他面前不斷的犧牲,而這一切又和他這位最初的提議者有著直接的聯繫。有時他也會想,如果自己沒有說出這個空間跳躍點的話,傑大人會不會想出一個更好的辦法呢?也許那樣的話,這些同伴們就不會犧牲了。
種種複雜的情緒混合在一起,昔日剛硬的海盜艦長驀地老淚橫流,嚎啕大哭。
終於安全了,艦隊緩緩的停在這片空白地帶。在這一剎那,經過了三個多小時苦戰的葉重仿佛全身的力量被抽空,他現在連抬一跟手指的力量都沒有。
整個艦隊陷入一片瘋狂之中,所有人都在慶祝他們的死裡逃生,絕境逢生的喜悅讓整支艦隊變成歡樂的海洋。雖然到目前為還沒有完成空間跳躍,但是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已經成功了!這樣一個特殊的空白地帶,也讓眾人對這裡有一個空間跳躍點而充滿了信心。
葉重回到哈什格爾號時,受到的是國王般的待遇!所有倖存的宇宙艦排成整齊的陣型,仿若正在接受國王檢閱,每一位船員全都起立向他們的首領敬禮。而當葉重進入哈什格爾的艙門,整艘船全部船員全都自發地來迎接帶領他們再一次取得勝利的傑大人。他們排成兩排整齊隊伍,原本就不是太寬闊的通道愈發顯得狹窄。
葉重無奈之下,只好從含家的駕駛倉內下來。
葉重現在的形象其實是頗為狼狽的,汗水早就浸透了他的衣服,整個人有如從剛從水裡撈出來。他的臉上全是汗水,濕答答的頭髮沾在額頭,腳下片刻間已經有一灘水漬。
“敬禮!”
刷,所有人挺直腰杆,端正無比地行禮。
“歡迎您勝利歸來!”西青和修兩人齊聲彎腰,帶著幾分虔誠。
“歡迎您勝利歸來!”九百多人齊齊高呼。
葉重有些手足無措,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說起來,他更習慣桑族的風格,只是默默地追隨他,並沒有這麼多花哨的東西。他現在最想的是休息,如今他感覺挪一下腳步都累。
不過他很快恢復平靜,揮了揮手,淡淡道:“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