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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池小影生理期最多的一天,她向來在這天都睡得不大安穩。睡到十一點多,起來上洗手間,聽著宣瀟睡沉的鼾聲,她怕驚醒他,輕手輕腳開了門。外面走道上寂靜得很,一個人影都沒有。

    還沒走到洗手間前,袋子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深夜裡象催魂似的,嚇得她一時半會都不知接聽。

    “喂!”好半晌,她才打開了手機,捂著嘴,壓低了音量。

    “小影,把你吵醒了嗎?”柏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蒼白無力。

    池小影拍拍心口,噓了口氣,“沒有,我在火車上。你還沒睡呀?”

    柏遠停了一下,又說道:“我睡不著,我在想你,小影。”

    池小影一怔,赫然笑了笑,“今晚是不是出去應酬了?”

    “不,我很清醒。小影,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先追的是你,你會和我交往嗎?”

    池小影臉刷地通紅,大氣都不敢喘,“柏遠,沒有如果的。”  

    柏遠苦澀地一笑,“沒有如果,但是有夢。如果你願意與我交往,也許我一輩子都可能是個小辦事員,窘迫得為錢斤斤計較,買不起大的公寓,養不起車,可是我們會過得很幸福,說不定都有孩子了。”

    池小影屏住呼吸,不敢接話,柏遠今晚估計又喝多了。

    “小影,你不要把我的話當成負擔,我只想至少要說給你聽一次,不然就沒機會了。在你剛進校門時,我就喜歡上了你,但是因為我的軟弱,我成了燕南南的裙下之臣,然後就一步步離你遠去,直到現在。我知道我現在過得齷齪,過得無恥,想你都是對你的褻瀆,但誰的心裡沒有一個夢呢?錯過一次,就錯過了終生。小影,我沒救了……”說著,柏遠在電話的那端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池小影無措地看著手機,不知該說什麼好,“柏遠,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不要往壞處想,上床睡覺,醒了後一切都過去了。”

    “還能醒過來嗎?小影,小影,小影……”柏遠一聲一聲喊著她的名字。

    

    “你愛人呢?”池小影沒辦法,顧左右而言他。

    “我有愛人嗎?”柏遠突然放聲大笑,“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自己,還有一個夢。小影,一個人過著辛苦不要怕,不要為環境而屈就自己,忍過去就會雲消霧散,你那麼乖,一定會遇到摯愛你的一個人。我不知還能為你做什麼,一點綿薄之力,只當……替自己圓個夢……”

    電話那端突然沒了聲音,寂靜如死海一般。

    “柏遠,柏遠,柏遠……”池小影驚恐地喊道,不知怎麼,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在給誰打電話?”電話里沒有回音,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清冷的問話,池小影嚇得一哆嗦,手機“啪”地掉到了地上。

    回過頭,宣瀟披著外衣,微怒地看著她。

    “我……我上洗手間。”宣瀟本來就為柏遠的事和她爭執過,她怕說實話,宣瀟又會發飆,匆忙拾起手機,慌亂地走進洗手間。  

    出來時,宣瀟已經不在了。

    她回到房間,黑暗裡看到有菸頭一明一暗,滿室煙霧。

    “宣瀟,不要吸太多煙,對身體不好。”她故作輕鬆地說道。

    宣瀟沉默著,突然一擰菸頭,低吼道:“是不是那個秦醫生?”

    “呃,不是。”池小影忙回道。

    “那是誰?你知道你在外面呆了多久嗎?差不多快一個小時了。”宣瀟衝上來,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疼得叫出了聲,“宣瀟,你不要亂想。是……柏遠。”她無奈說了實話。

    “你打給他的?”宣瀟的怒氣不減而增。

    “不是,是他打給我的。”

    “是什麼國家大事需要這大寒夜的向你匯報?”宣瀟譏誚地傾傾嘴角,手一松,她跌倒臥鋪上。

    “沒什麼大事,只是普通的閒聊。”池小影揉著疼痛的手臂,“宣瀟,真的就是一個問候的電話。”有點怪怪的而已。  

    “你就把我當白痴吧!池小影,我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復婚?如果你心裏面有其他人,那就不要勉強,我不奪人之美。”

    這還是前一刻對她情話綿綿的宣瀟嗎?

    池小影心象被刺了一針,疼得直抽氣,她閉上眼,深深呼吸了下,儘量理智地說道:“宣瀟,別說這麼重的話,我們好不容易重新開始,我……很珍惜。從我們戀愛到現在,我心裏面從來只有你。”

    “那你對天發誓,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柏遠。”

    池小影無力地嘆了口氣,“好的,我發誓。”

    宣瀟突地拉亮了燈,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得池小影一時睜不開眼來,她伸手欲遮住眼睛,宣瀟卻突地拉開,眼睛血紅地瞪著她,“你撒謊,在認識我之前,你沒有暗戀過柏遠嗎?”

    跨江大橋標書發布會那天,燕南南對柏遠說的話,他坐在車子裡,聽得一句不拉,他以為那是燕南南胡編亂造的,現在看來是有一點跡象。

    池小影默默抽回手,低下眼帘,拼命克制自己,不讓眼淚流出來,“宣瀟,你沒有過初戀嗎?那只是一種朦朧的情感,並不是刻骨銘心的深戀。”  

    “我的初戀就是刻骨銘心的。”他大吼道。他的生命里就只容下她這麼一個女人,而她卻還喜歡過另一個男人,他酸得滿嘴都是醋味。

    “這種事不為人所左右,不知道在哪個時期會遇見誰,誰又會陪著你走完一生?如果我知道將嫁給你為妻,我在進校門的那一天起,就會站在顯目處,一動不動,直到你看到我。宣瀟,不會為這種事在意,你不是說過去的都已過去,要想著現在、未來。”

    她溫言輕道,抬頭看他,他猛地轉過了身,拉開房門,沖了出去。

    他是說過去的已過去,可這事明明是現在正在發生,讓他怎麼能不介意?一種被欺騙的羞辱象毒蛇般嘶咬著他的心,疼得他雙腿發軟,渾身顫抖。

    下半夜,他站在車門邊,抽菸抽到天亮。

    池小影和衣躺在床上,車內暖氣再高,她依然冷得手腳冰涼。

    愛就愛了,她遵從自己的心,忘懷他帶給她所有的傷痛,和他重新開始。

    如果,只是如果,是她帶給他同樣的傷痛,他也會這樣忘懷嗎?

    池小影不想知道答案,淡淡的曙光透過車窗照進對面空無一人的臥鋪,一切已經寫在了眼前。  

    中午十二點半,列車進入濱江站。

    濱江上空,冬陽高懸,天藍風輕,溫度仍很低,但這種低和北京的冷是完全兩碼事。

    宣瀟工作室的司機開著車在出口處等著,接過兩人的行李,兩人上了車,司機回過頭看著宣瀟,說道:“宣總,濱江出了一件大事。”

    宣瀟繫著安全帶,沒抬眼,“什麼大事?”

    “昨天夜裡,交通局的柏遠局長自殺了。”

    第五十六章 寒風滿袖(二)

    柏遠的靈堂設在濱江市殯儀館。殯儀館外擺滿了花圈和輓聯,交通局的幾個工作人員手臂上圍著黑紗,負責接待絡繹不絕的弔唁人員,有一大半是衝著好奇過來的。

    柏遠年滿三十二歲,接任交通局長三個月不到,新婚蜜月剛過,人生正是順風順水之時,怎麼突然撒手西去呢?

    如果是疾病而終,那是無奈,人鬥不過命運,可是死於自盡,那就透著詭異了。

    柏遠是死在家中的,死前洗了澡,颳了鬍子,換了一身新衣,然後服下了一大瓶安眠藥,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走得很從容,走得很安詳。是他的司機和秘書發現的。早晨他有個會,去他家接他,敲了許久的門都不開,打手機又不接,只好找人砸開了門,他靜靜地躺在床上,象睡熟了一般,身體已經冰冷。  

    昨天晚上,他的新婚夫人恰好回省城娘家送年禮。

    官員自盡,一般都是一個問題……犯了經濟事件,脫不開身,又受不了牢獄之苦,一死遮百丑。可柏遠剛任交通局長三個月,對各個工程、有關建築公司還沒混得臉熟,想犯事都難。以前在城建部門做拆遷工作,離任時是經過權威部門審計過的,大紅公章蓋著,證明他非常廉潔自律。

    說是情感上出事,那再大的罪也犯不著自盡呀!最多被別人戳戳指頭,說生活不太檢點。這種事柏遠也不可能犯呀,人家還在新婚中呢!

    柏遠的死成了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了。

    有個算命的偷偷為他卜了一卦,說這個交通局長的位置犯凶,有鎮得住的人才能坐。你看吧,上任交通局長是進了牢房,現任的是自盡,下一任如果火光不旺的話,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傳言迅即在濱江城內被傳得鋪天蓋地,也算是對柏遠之死唯一一個非官方的交待,同時,也把一幫窺探交通局長之職的人嚇得退後三步。市政府無奈,只得讓交通局常務副局長以副代正主持工作。

    池小影買了束白jú,默默走進了靈堂,柏遠身著黑色的大衣,安靜地躺著,雙目緊閉。  

    她鞠躬三次,放下jú花,走到柏遠身邊,淚不由自主就掉下來了。

    昨晚在車上接電話時,她有不祥的預感,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是要自盡。如果知道,她會陪著他一直講話,講到他放棄這個念頭。

    她的父親也曾是以這樣的方式了卻了生命。

    自盡,是對生活無法面對到了極限,需要無盡的勇氣,才能做得出來。

    柏遠也到了這樣的地步嗎?

    她為什麼之前都沒有感受得到?

    他直步青雲,春風得意,年紀不大卻功成名就,就在不久前還想和她玩曖昧,被她嚴詞駁斥。這樣的人怎麼捨得去死呢?

    她心裏面隱隱有一個答案,她提醒過他,可他否決了呀!在那個時間他還是有辦法去挽救的,不可能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腰裡面突然伸過來一雙大手,“走吧!”陪她一同過來的宣瀟把她拉進懷裡,說道。

    她拭去淚,又看了看柏遠,那個在她踏進大學的第一天,搶著替她拎行李,象陽光般俊朗的男孩再也看不到了。

    淚,怎麼拭也拭不盡。

    柏遠的父母和妹妹坐著靈堂的另一端,眼睛哭得通紅,媽媽有幾次都背過氣去。

    宣瀟和池小影都去過柏遠的家,與他們認識,走過去安慰。柏遠的妹妹抱著池小影,直說:“池姐姐,你說我哥他是怎麼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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