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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朗擔憂地站在門外。“我看到燈一直沒有亮,不放心。小影,你……”

    她沒有說話,只是張開雙臂,像落水的人掙扎著抓走一根稻糙,她撲進了秦朗的懷裡,淚奪眶而出,很快就打濕了秦朗的衣襟。

    秦朗輕輕嘆息了下,下巴頂著她的發心,愛憐地擁緊她。“小影,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第三十三章 向左向右(上)

    全世界五十多億人,和你相遇的,不過五百,千萬分之一;相知的,大概不過五個,十億分之一;結婚的,只有一個,五十億人分之一,這個數字寫在紙上,要圈幾個零,會有幾厘米長?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要閱盡千山萬水,走過人山人海,最終才能走到他的身邊。姻緣,對於任何人,在任何國度,任何朝代,都是神聖的。要有什麼樣的無奈,才捨得剪斷這份“緣”?

    其實沒有這麼嚴重,緣,來得艱難,分開卻很容易,池小影苦笑,低頭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八點,她來早了。機關上班是八點半,婚姻登記中心的辦公大門還緊關著。宣瀟的汽車隔了二分鐘也過來的,他看上去不算太壞,至少颳了鬍子,衣服鈕扣沒有扣錯。兩個人對視一眼,默默點了下頭。  

    “吃過早飯了嗎?”池小影問。

    “嗯。”宣瀟抿緊唇,從車上拿下一個牛皮口袋,“我昨晚讓律師幫我擬了份離婚協議書,關於房產、車子、存款和其他的分配,要不要先看看?”

    “房子和車子我不要,我的存款在我這邊,我們之間應沒有任何財產糾紛。你明天不要回家,我回去幫我的衣服拿出來,然後把鑰匙丟在桌上,你記得收起來。哦,你帶照片了嗎?”

    “帶了。”宣瀟嘴角浮了一絲諷刺。

    婚姻登記中心的門開了,接待他們的是池小影上次遇到的小姑娘。上上下下地看著兩人,別人都是搶著第一個登記結婚的,沒見到這麼早追著來離婚的,估計是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離婚過程很簡單,小姑娘接過宣瀟和池小影的身份證,查看了結婚證和離婚協議書,只問了一句,說:“你們沒有外債和對外經濟糾紛吧?”

    宣瀟和池小影都搖了搖頭。

    小姑娘在他們的結婚證上蓋了一個戳,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個綠色的離婚證。池小影緩緩接過,前後不到二十分鐘,她與宣瀟的婚姻正式宣告結束。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婚姻登記中心。宣瀟打開車門,“你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後天。”池小影微微一笑。

    “嗯!”宣瀟說,“我送送你?”

    池小影搖手,“不要,我們不同路。”

    他把車頭調協向左,她轉向向右。

    “小影,”宣瀟突然喊住她,“你說得也對,我們都有權利得到自己的幸福。結束也好,沒有結束,哪會有新的開始。”說完,車“呼”地一聲駛遠了。

    池小影聳了聳肩,感到渾身輕鬆,好像被關得太久的鳥兒,有一種飛翔的欲望。她站在路邊的糙坪上,仰頭看天空。陽光照在她的臉上,使那張充滿期盼的臉顯得很生動。她的眼睛眯fèng著,透過眼睫毛fèng隙,可以看到淡淡的雲飄浮在天空。慢慢地,她的眼角就流出了淚水。她掏出手機,給遲靈瞳打了個電話。自上次借宿後,兩人又用很久沒有聯繫了。遲靈瞳正在睡夢中,半夢半醒地接的電話。

    

    “靈瞳,我離婚了。”

    “嗯,有地方住嗎?”

    “有,我租了個公寓。靈瞳,這兩年,你怎麼過來的?”遲靈瞳愛的那個人去了天國,憩園就是遲靈瞳和他最後合作的作品。住在那種拆遷房裡,就是想與愛情靠近一點。

    “和以前一樣的過。小影,日子沒你想像的那麼艱難,今天,你是痛苦的,明天也許還是痛苦,但終有一天,時間會替你抹平所有的傷口。你所失去的,會有另一個人連本帶利的送給你。幸福並不遠,她在你四周徘徊,等你值得了,她就會讓你靠近。都說離婚的女人後來都成了婚姻專家,現在許多雜誌婚里婚外的專欄都很火,你文筆那麼好,要不試試?”遲靈瞳永遠都是樂觀向上。她的話把池小影逗笑了,掛了電話,回家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池小影覺得她和宣瀟才離婚,正式生效的日子是從明天開始,今天,她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度過。她到菜場買了些菜,獨自在廚房忙活著,中午,到也弄出幾盤幾碟,她倒了兩杯酒,放了兩雙筷子。

    她坐下,給酒杯斟滿,然後端起一杯,“宣瀟,祝你事業興旺、人生精彩。”說完她一仰瓶一口飲盡。酒是長城干紅,她喝不慣,澀得她真咧嘴。接著,她又坐到對面,端起另一杯酒,“小影,敬你,要活得有自我,有自信,快快樂樂。”又是一飲而盡。這樣子連續來了幾次,桌上的菜沒有動,酒到去了半瓶。她臉腮帶紅,眼眸水漾,感覺到整間屋子都在晃動,她咯咯地笑著,繼續一個人玩得起勁。  

    干紅度數是不高,但後勁足。池小影不知怎麼爬上床的,睡了大半天和一整夜,才緩了過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稍顯蒼白,但絕對不像被霜打過的茄子,萎萎的。這一天是很忙的,她回到原先的家,被眼前的壯觀景象嚇住了。宣瀟真有本事,她才離家幾天,就把偌大的家亂得腳都塞不進去。地上,沙發上,桌上,到處都是衣服,鞋東一隻西一隻,臥房的柜子里堆著泡麵桶,床上還有兩隻筷子。池小影吁了口氣,脫下外衣,從里往外,一個一個房間的來,垃圾進紙袋,髒衣服、髒床單進洗衣機,乾淨的掛起來。天都快黑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房間才恢復了原先的面目。站在寬大的陽台上,嗅著清洗乾淨的衣服上的清香,她突然有點發愣,自嘲地一笑,轉身,找出大行李箱,把剛才整理時順便找出來的衣服一件件裝好,大門鑰匙放玄關處,穿上外衣,走了。行李箱太大,不好坐公車,她叫了輛計程車。車子經過一處蛋糕店時,她失了失神,嘆了口氣。

    剛下計程車,就看到秦朗站在樓下轉著。

    “我收拾行李去的!”她笑著招呼,“等很久了嗎?”

    “剛來。”秦朗接過行李,沒有和她一起上樓,而是把行李放到了車上,“走,我們去慶祝一下。”他給她打開車門。  

    “慶祝什麼?”

    “慶祝你明天上班,慶祝池小姐今天滿二十七歲。”秦朗溫柔地笑著推她上車。

    “你怎麼知道的?”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與宣瀟離婚生效的日子,以後想忘都忘不了。

    “這個問題可以不回答嗎?”

    她扁下嘴,當然可以,難不成她用強逼的?

    秦朗在塞納河西餐廳訂了兩個包廂位,又備下了生日蛋糕和兩打紅玫瑰。

    這一天的晚上,池小影在搖曳的燭光中的確是露出了許久都不見的明媚笑容,但是,還是笑得有點牽強。不是故意了,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宣瀟。如果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是宣瀟,沒有燭光,沒有玫瑰,哪怕是兩海碗麵條,她也會快樂得上了天。人生總是不能盡善盡美,她心裏面渴望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為她做到了。西餐向來形式大於內容,但也由於這種原因它才顯得有情調,確切地說有一種儀式感。想想看,先不管吃什麼,刀叉已經擺了一桌子,漿過的果綠色的餐巾套在一個精美的環狀銀器里,等待你把它展開來鋪在面前,高腳杯亭亭玉立,胸中溢滿芳香的紅酒,令人未飲先醉。  

    秦朗當然知道小影昨天正式離婚了,但他昨晚沒有打擾她,他想小影一定想一個人好好靜靜,他連簡訊也沒發。今天是新的一天,不管小影心裏面想的是什麼,他可以名正言順地開始了。菜一道道上來,柔漫的音樂飄蕩在空中。兩人低聲說著話,時不是地相視一笑。池小影在喝奶油奶油湯的時候,心想,秦朗實在是用心良苦,我一定要顯得高興一點。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身材高挑的艷麗女子出現在兩人的桌前,淡紫色調的梵迪牌墨鏡文藝學住了半張臉,但池小影還是認出來她了。

    “貝貝?”

    寧貝貝冷若冰霜,什麼也沒說,搶過桌上的紅酒杯,對著池小影的臉就潑了過去。

    第三十四章 向左向右(中)

    “你別裝出一幅聖女樣,其實你和燕南南還不是一路貨色。”寧貝貝指著池小影的鼻子潑口大罵,“什麼這世上沒有二十七歲的灰姑娘、四十二歲的白馬王子,你就把我當猴耍吧!哼,怪不得你早不和宣瀟離婚,晚不和宣瀟離婚,現在突然要離,原來是自己心裏面有了鬼,真噁心。”

    池小影就像遇到了迎頭一棒,打了個正著,眼冒金星,直愣愣地任酒從頭髮上嘀答嘀答地滴在衣襟上。  

    “寧貝貝,”秦朗騰地站了起來,“向小影道歉。”

    “憑什麼?難道你們做得,我說不得。”寧貝貝冷笑。

    “憑你沒有說這些話的立場。”秦朗不禁提高了音量,餐廳里吃飯的人紛紛往這邊看了過來。一個整天滿臉溫和的人,真生起氣來,也是很嚇人的,寧貝貝盯著秦朗冷峻的面容,不禁打了個冷戰。

    “我是你什麼人?”秦朗咄咄地瞪著她。

    “你……我……”寧貝貝慌了神,面紅耳赤,張口結舌。

    “我一不是你男友,二不是你老公,誰給了你權利跑過來,義正辭嚴地發這通火,我們之間的關係僅是點頭之交,連好朋友都算不上。關於你對我的看重,我很感激,但實在承受不起,我已經把我的態度都講清了。再說,我和小影兩個單身男女一起吃個晚飯,有什麼不對?小影,她是你的好朋友,她是什麼為人,你不清楚嗎?你這樣語無倫次地指責她,你怎麼配做她的朋友?我真替小影感到悲哀,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

    “秦朗,不要說了。”好久方顯還魂的池小影拿起餐巾擦去臉上的酒汁,“喜歡一個人,容易喪失理智,我理解。貝貝,這好像是我們認識以來,你第一次很認真地對待一份感情。”她對著寧貝貝微微一笑。寧貝貝張了張嘴,躲開她的視線,把頭別向一處,無地自容得想甩自己兩記耳光。

    “你和秦朗之間,我是外人,不發表任何意見。貝貝,感情一事,不是唱獨角戲,它必須要雙方全身心地投入才能往前走。我和秦朗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今天是我的生日,這玫瑰只是生日禮花,沒有其他的寓意。貝貝,坐下來,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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