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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華紅了眼,直說她度量大,順便又把床上的宣瀟罵了又罵,說他沒良心,所以才會躺著不醒。
池小影有過照顧夏秀芬的經驗,倒尿袋,餵流汁,潤嘴唇,擦洗身子,什麼事都熟門熟路。
秦朗過來例行查房,兩個人默默對視一眼,轉身各自忙碌。
來看宣瀟的人從早上八點鐘開始,川流不息。大部分是工程界的施工單位的人,也有宣院長和田華的同事,看著宣瀟這樣,一個個搖頭嘆息。鮮花和果籃、禮品把走廊都堆滿了,池小影不得不象以前一樣,和田華把東西四處分分。
宣瀟仍在昏迷中,秦朗叮囑護士過了探視時間不要讓人隨便進病房,免得太多細菌交雜引起宣瀟感染。病房有前後兩條走廊,前走廊供正常出入,後走廊供洗曬採光。池小影和田華商量了一下,前後門都鎖上,前門只對護士醫生開放,後門只供自己人出入,對於所有探視的病人的人,只讓他們在後玻璃窗看一下。
公安局已經把值班的警察撤走了,說有了另一個兇手的消息,好像躲在一個僻靜的鄉下。
下午的時候,田華回去休息,池小影正托著下巴在打盹,突然聽到前面得門被拍得山響。
她抬頭一看,來人似曾相識,但想不起來是誰。
她走過去開了門,走在前面的一個男人一臉肉麻的笑意,“你好,宣總今天怎麼樣了?”象黃豆樣的,眼睛骨碌碌的轉個不停。“哦,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他從身後另一個同樣點頭哈腰的男人手中接過花籃。在花籃裡面放著一個紅包。
“你是?”
“我們是水建一處的,以前和宣總經常有業務往來。”
池小影腦中一亮,想起來了,她曾在跨江大橋開標會見過他,他對宣瀟當時講話的語氣象威脅似的,她印象深刻。
她領著他們走到後窗玻璃前。
“誰都不讓進?”一建的老總問。
“是的,醫生說的,怕感染。對不起。”
“怎麼一直在睡?”
“用了大量的鎮定劑,醫生說那樣會強迫他多休息,對恢復腦傷有好處。”
“那有說那天會醒嗎?醒了後還能恢復成以前那樣嗎?我聽過昏迷太久的,人就成了植物人,就是醒了,也可能成傻子,不然就得了失憶症,不知他屬於哪一種……對不起,對不起,我胡說八道的。”
水建一處的老總滿臉的肥肉痙攣了一下,眼神里有種忍不住的興奮和好奇,甚至說是幸災樂禍,他想掩飾,哪裡逃得過池小影的雷達一樣的靈敏的眼睛。他不自然地對著面無表情的池小影乾乾一笑,“宣總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不然真是天妒英才……呸,呸,瞧我這張嘴,好了,那我就不打擾了,宣太太,你辛苦,多注意休息。”
忙不迭地告辭,因為著急,撞上從門外進來的人。
“什麼宣太太,明明是秦太太。”秦朗對著他們瞪了一眼,看著臉色嚴峻的池小影,“怎麼了?”
“我覺著這兩個人很詭異,不像是來探病的,而像是來打聽什麼似的。”
“別亂想,你太累了。”
“不是,宣瀟曾經害他們公司損失幾千萬的盈利,後來又替別的建築公司編標,幾次從他們手中搶過項目。這個老總對自己不利的人有點不折手段,洪指揮和燕南南的下場就是例子,我聽過他們威脅宣瀟。劉大隊說行兇的人就是想讓宣瀟變傻,天,他們有很大的嫌疑。”池小影越分析越覺得像。
秦朗笑了,“你以為自己是福爾摩斯呀,不是另一個兇手快抓到了嗎?放心,答案很快就水落石出的。”
“不行,我還是要先去給劉大隊打個電話。”
說完,池小影就跑了出去。
秦朗推開病房的門,站在宣瀟的床前,看著消瘦蒼白的他,挑了挑眉,“知道嗎,你真的很幸福,有一個這麼關心你、在意你、視你的幸福為第一的前妻,讓我很羨慕。但我不大度,等你一好,我便會帶她離得遠遠地,請你也視她的幸福為第一,別再打擾我們了。”
宣瀟一動不動地躺著。
秦朗聽到池小影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轉身向外走去。宣瀟正在輸液的那隻手臂,手指突然歪曲了一下。因為插了導尿管,尿道不很容易感染,需要及時清洗。池小影按照護士教的,用棉簽蘸著溫水,慢慢地、輕輕地擦拭。尿道口分泌的粘液越來越多。
“怎麼辦呢?”池小影問。
護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病人在我眼裡是不分男女的,那個你一個人沒辦法弄的。”
池小影無奈。
宣瀟仍在睡著,睡得那樣沉,連給他最敏感的地方都不知道。池小影在他的臀下面墊了油紙,護士用針管抽了溫水,她扶著宣瀟的陰精,護士一遍遍給他衝著。有水珠落到了池小影的手上和宣瀟的大腿上,護士給池小影遞去毛巾。池小影把水珠擦乾淨,然後護士繼續沖。
池小影的腦海里控制不住地閃現出她和宣瀟一幕幕做愛的時的情景。這是男人的命根子,這是男人的標誌,男人以此成為男人,女人以此成為女人。在和宣瀟同居半年後,她才有勇氣好好地看它。一開始覺得它好醜,後來才感覺到它的美。而現在,它柔軟、無助,暗淡,清洗過後甚至還有些骯髒。它還可以嗎?
池小影的心一陣深痛,眼淚就了下來。如果性愛成為宣瀟難以企及的高端遊戲,對於宣瀟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會生不如死。
“你幹嘛哭?人在昏迷時,這是正常現象,如果勃起,知覺就全部恢復了。”護士說。
沖洗完畢,去衛生間洗手。
池小影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她替宣瀟蓋上被子,掖左邊被角的時候,突然,宣瀟伸出左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欣喜若狂地,去看宣瀟的臉,他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很清澈,如孩童一般。
池小影連忙俯到他的臉上,“宣瀟。”池小影喊。
宣瀟點點頭,從喉嚨里吐出了氣息:“小影!”
第七十八章 絕地反擊(一)
宣瀟醒了。
池小影在心上最懸的那點兒東西,眼看時時都會把自己的心砸得一團模糊的那點兒東西,終於放下了。她知道,哪怕宣瀟將來殘廢,將來要坐一輩子輪椅,她最想要的那點兒東西,保住了:她的宣瀟神志清醒,還有記憶,還記得她的名字,這是最重要的。這不至於讓他以前所有的生命的影像成為空白,而只要以前的不成為空白,以後的也不會成為空白。
“記憶沒有任何力量”——這是誰說的話?有時候,記憶就是全部的力量。
宣家有許多親戚,還有田華的同事,包括莫微的媽媽李老師過來看望宣瀟,看著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私底下議論她臉皮厚,都離了婚,現在趁宣瀟昏迷不醒,假惺惺地跑過來,還不是在打宣瀟工作室的主意。
她不爭辯,也不解釋,別人怎麼說是別人的自由,她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然她以後過得再幸福,心頭也是會有陰影。
如果真愛過,即使因為一些無奈的緣故而分手,也希望對方能比自己過得好。
現在,她的心頭壓著的大山被一把神奇之斧劈開了,萬丈陽光直she到心底。
她落著淚笑了,蹲著宣瀟的床前,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他不說話,左看右看,最後目光定在池小影身上,非常認真地看著,探詢地看著很明顯地等著池小影說著什麼。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突地站起來,“我去叫醫生。”
“小影,”宣瀟不中的哪來的力氣,利落的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學車了嗎?”
“呃?”池小影一愣,學車是多久前的事了,去年初秋?
“我最近在忙,還沒有抽出時間來。”
宣瀟皺了皺眉,“設計院假很難請?”
“那到不是。”池小影愕然地咬了咬唇,宣瀟為什麼一直在說以前的事。
宣瀟抬了抬輸液的手臂,發覺上面掛著的吊瓶,“我……為什麼會在醫院裡?”
“你不記得了,你出了意外?”
“什麼意外?”
池小影還沒回答,秦朗和助手還有護士走了進來。
秦朗為宣瀟做檢查,池小影向其他人把宣瀟甦醒後的表現描述了一遍。
“醫生,我病得很嚴重嗎?”宣瀟清晰地問。
秦朗抬起頭,看著宣瀟。
宣瀟迎視他的眸子,晶亮、堅定,執著,那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迎戰的目光,宣瀟的嘴角甚至泛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秦朗背後的汗毛突地豎了起來,感到心驀地一墜,他想看清楚時,宣瀟低下了眼帘。
“你能醒來,講話這麼條理清晰,已經不嚴重了。現在我要為你做幾項例行檢查。”
“哦!”
宣瀟側目看著背對著床的池小影,似乎很累,雙眸一閉,接著睡去。
秦朗為宣瀟做了CT、B超、腦電圖,一切檢查數據顯示,宣瀟的情況非常良好,除了骨折和皮外傷尚待治癒,腦部是沒有任何問題了。
宣院長和田華趕了過來,秦朗簡單地把情況向他們說明了一下,他們欣喜若狂。
“來,來,深呼吸,放鬆!”他寵溺地拍拍她的後背。
池小影先是屏息,然後大口大口地呼吸,舒展雙臂,抱著秦朗,“秦朗,我們真的做到了,你治好了他,我等到了他的清醒。我現在渾身的骨頭都鬆了,我好想美美地睡一覺。”
秦朗一笑,“走,我們回家。”
宣瀟仍在酣睡,田華一步也不肯離開他的病床,要等到他再次甦醒和他第一個說話。池小影沒有打擾任何人,悄悄走出病房。
秦朗的車剛開出醫院不久,她就歪在座椅上睡著了。
秦朗失笑搖頭,到了憩園沒喊她,抱著她進屋,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蓋上被子。
整個過程,她都沒有醒一下。
自從得知宣瀟遇到意外後,她整個人都繃緊了,一直沒有真正地睡著。
秦朗輕輕地在她身邊躺下,也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和小影遇到的那一道高坎,他想,應該是跨過去了。
池小影是被手機聲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窗外是陽光艷麗,好像都快到中午了,老天,她到底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