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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影合上書,“天氣預報說北京明天有大雪,我怕航班取消,就改簽晚上的。”
“那你坐火車去呀!”趙嫻寧很關心地看著她,說實話,對她真有點不太放心。
“做火車太費時間,再說我和媽媽說好了,到時見看不到我,她會擔心的。沒事,晚上做飛機的人多的去,北京的哥的人品又是全國一流的,我會非常非常安全。”她俏皮地擠了下眼,利落地把書塞進放在一邊的行李箱。
“這次不只是要看你媽媽,還有別的事嗎?”
“嗯,要和我的編輯見個面,簽本新書。”
“新書一出來,一定要先幫我訂個五千本。”
池小影捂著嘴,眼鏡後的眸子瞪得溜圓,“這個小書店,你要五千本,也太多了吧!”
“多什麼?你知道你前三本書,我賣了多少本。算了,不告訴你,免得你向我要分成。”
“我才不要呢!我自己有稿費。”池小影像個顯擺的孩子,自豪地揚起頭,眸子晶亮如星辰。
趙嫻寧凝視了她好一會,“小影,你現在真的變了,比以前開朗太多、自信太多。”
池小影臉一紅,地下眼帘,“那是我終於把自己找回來了。”
趙嫻寧點點頭,“嗯嗯,所有的債務都還清了?”池小影也就是網絡作者遠方,三本暢銷書,讓池小影收益不少,她知道池小影要負擔媽媽無底洞似的醫藥費,還要還以前媽媽炒股欠下的一些債務。
“差不多吧!現在心靈輕盈,每天都陽光燦爛。其實我過得和豬一樣簡單,晚上寫文,早晨散步、買菜、做飯,下午睡覺,完完全全的三點一線。一個月去一趟北京,和媽媽住上幾天。時間很多,像白雲大媽說的那樣,順便旅旅遊,做做美容什麼的。”
“那感情債呢?”趙嫻寧接著問。
池小影不自在地皺皺鼻子,悻悻一笑,怯生生地看著她,“你……有他的消息嗎?”
“你有沒有主動聯繫過他?”
“有,無數次聯繫過,可是他在國內的手機停用了,醫院裡的人說他隨國際紅十字會去了非洲,我還去了他的家,大門緊鎖,我再也沒有其他線索。”
“他離開濱江之後,就沒和我聯繫過。”趙嫻寧嘆了口氣。
自己能和池小影做朋友也真是個意外。
去年秋天,書店像平時一樣開門,池小影已經早早等在外面了。她剪了頭髮,人很消瘦,臉上像受過傷,疤痕斑斑,還沒消褪。
兩個人打了招呼,池小影就看看書。趙嫻寧覺得池小影的嘴邊像是掛著幾句話,可就是說不出來。
她買了本書,就走了。
過了一周又來,又買幾本書,和趙嫻寧一起喝咖啡,然後又走。
接著又來了。
從秋到東,池小影買了幾十本書,那句話就是沒問出來。
有一天,天下著凍雨,池小影被堵在了書店裡,趙嫻寧留她吃午飯,店裡客人不多,吃完兩個人聊天。
“不知道晚上公路會不會凍,汽車還能開嗎?”池小影憂心忡忡地看著門外。
“你要去哪?”
“回家呀!”
“你現在不住在濱江了?”趙嫻寧驚訝。
“我搬回老家工作了。”池小影說道。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她只是隨口問。
池小影一笑,站起身走到推薦書架前拿了一本書,放在她的面前。
“你是遠方?”趙嫻寧的腦子提醒自己要保持優雅,結果她還是失態地把嘴巴張成半圓。
池小影臉紅紅地頷了頷道,“我現在以這個為工作。”
以這個為開頭,那一天,兩個人講話就近了些。
池小影終於把嘴邊的那句話問了出來:“秦朗離開濱江前,他和你說什麼了?有沒有談以後的打算?”她記得那個晚上,憩園桌子上放著嫻寧書店的書袋。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趙嫻寧很納悶,“他那天沒什麼講話,只是說要回北京了。我問他何時結婚,他說等你一到北京就結婚。結了婚,他想帶你和你的媽媽一起到國外去居住。北京居住環境不好,特別春季,沙塵暴滿天。我還問他要不要再生個孩子,他一直在笑。小影,你……”
趙嫻寧突然看到池小影臉上布滿了淚水。
“沒……沒什麼,我……有點感慨罷了。我現在聯繫不上他,想找你打聽打聽的。”
趙嫻寧無奈地聳了聳肩。
沒有打聽到秦朗的消息,兩個人卻不知不覺成了朋友。
趙嫻寧想起這些,心理面泛出對池小影的濃濃不舍。“我想他可能選擇留在國外了吧!”
“嗯,我該去機場了。”池小影彎腰拎起了行李箱。
“我開車送你。”趙嫻寧說道。
去年的夏天,小影在機場高速上遇到一起汽車爆炸,臉和身子都被炸傷了,來書店之前,她剛恢復。
和她熟悉的人都以為她會患上恐懼症,她一點都沒有,好了後,坐計程車,坐飛機,一點也不受影響,人反而樂觀了許多。
“宣瀟現在和你有聯繫嗎?”這麼久,池小影的故事,趙嫻寧全部知道了。
“海南不是要開發成觀光旅遊島嗎,那裡現在機遇很多,工程也多,他把工作室搬到海南去了。想想我們這兒冷得天寒地凍,他那邊還穿短袖吃冰激凌,真幸福。莫微畢了業,也去了海南,田華說兩個人現在經常見面,我們沒有聯繫,偶爾過年過節發條簡訊吧!”像和普通朋友一樣。
池小影的語氣很平靜。能把他當朋友,也就真的沒有愛了。
宣瀟現在的事業做得風生水起,她也過得非常充實。
放手,並不一定是個悲劇。她這樣認為。
她受傷住院時,宣瀟趕過來,設計院的寧院長已經把一切安排好了,她是池小影通知的第一聯繫人。
他在那一刻,徹底清醒。她寧可接受別人的幫助,卻拒絕了他,為的就是和他再不要牽扯。
三個月後,他去了海南,開始新的生活。
“你就像瓊瑤劇《婉君》里的女主角,一開始是三個男人圍著,結果卻是孤單一輩子。”
池小影咧嘴笑笑,看著天色越來越暗了。
趙嫻寧把車穩穩地停在機場候機樓前,替池小影拎下行李。晚上航班不多,機場裡顯得空蕩蕩的。
她一直等池小影安檢過後才回頭,上車前,給池小影發了條簡訊。
“小影,都二年了,歲月等不盡,青春卻經不起耗費,別再等了。”
池小影俏皮地發了個笑臉。
趙嫻寧長長地嘆息,耳邊聽到一聲轟鳴,夜色里,一架銀白色的波音飛機展翅越過候機大樓,融進了漆黑的天空。
第八十六章 不過如此(二)
深夜十一點,北京,零下十四度。
首都機場鋥亮的高she燈束下,一前一後兩架飛機降落在停機坪上。出口處立時人影簇簇,傳輸帶上一下子冒出許許多多大件小件的行李箱。
秦朗很有先見之明,穿上預先準備好的羽絨大衣,取了行李,深呼吸。上帝,南非與北京近四十度的溫度落差,對身體真是個考驗。他步出機場大樓,一團攝骨的寒冷撲面而來,他揉揉鼻子,一輛出租汽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去市區嗎?”的哥用中文和英文各問了一遍。
“嗯!”秦朗點點頭。
的哥下車,打開後面的車蓋,把他的兩隻大箱子放了進去。等候時,秦朗看了看天,一朵顫微微的雪花悠悠蕩蕩地漂浮在空中。
久違的下雪,他笑了笑,眼角的餘光瞟到有一位穿得像個熊貓似的女子拎著一隻輕便的行李箱走出大樓,向停泊的計程車揮手。
那身影怎麼看著那樣熟悉呢?秦朗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看過去,女子揮著手向的哥描述著什麼,的哥是個年輕小伙子,頑皮地向她行了個軍禮。
女子笑了,笑得那麼淡雅,那麼恬美。
“小影?”他不敢置信地脫口喊道。
女子放好了行李,的哥給她打開車門,她與他不過十米的距離。
“小影,小影……小影……”他又連著喊了幾聲。
計程車越過他的身邊,揚長而去。
不會是小影的,離得如此之近,如果是,她會聽到他的喊聲,會回過頭。
不是她。
秦朗落寞地一笑,搖搖頭,上了計程車。
自從去年的初夏,在機票的最後一切期限,她沒來,他就和她斷絕了聯繫。
怎麼一踏上國土,她的影子就冒出來了呢?
不應該的。
療養院的早晨一向很熱鬧。在這裡療養的病人起得都很早,不管寒暑。天氣好的時候,就在花園裡散散步、曬曬太陽。天氣不好,他們就聚到住院大樓的一樓大廳里,一塊看電視,三五成群的聊天、打打牌。
夏秀芬現在是這群病人裡面很活躍的一個。她的身體恢復得不算很快,但非常穩定。另一側麻木的身子最近經常出現抽搐的現象,手指偶爾也能彎曲,口腔里偶爾能冒出一兩個音。
有人說她女兒來了。
說起她的女兒,病友們都很羨慕,又懂事又漂亮,而且會賺錢,就是快三十了,現在還獨身。
“快,快打電話讓小胡醫生到夏秀芬病房去。”熱心的人催促道。
小胡醫生是今年剛分到療養院的小伙子,病友們私下就把他與池小影配了對,一直就要找個機會讓兩人見個面。
池小影先去媽媽的主治醫生了解了下情況,把媽媽身體的變化也說了下,醫生說這是好事,說不定後面有奇蹟發生呢!
池小影聽了,開心得像個孩子。
一回到夏秀芬的房間,看到有個清秀的男醫生在給媽媽做介紹,她微笑地招呼,醫生臉一直紅到脖子。
她抿了抿唇,忙別過頭去。
男醫生一走,夏秀芬就急不迭地拉過她的手,一連劃了三句“小胡怎麼樣?”
“他的歲數比我小吧?”
夏秀芬點點頭,寫到:“小有什麼關係?要緊的是他的態度。他看過你照片,今天又見了你本人,想和你處處。”
池小影低下眼帘,“媽媽你不懂,他這個歲數的人沒啥定力,見誰都敢答應處幾天,不會想什麼責任和承諾,跟玩兒似的。你樂意拿我讓別人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