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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騎兵學校……”艾瑞顯露出慘不忍睹的神色。
“怎麼,你也參加過?”奇斯問。
“別提那段傷心往事了,二十人的小組全被狙掉。奇斯你繼續說,埃里斯和你那一屆發生了什麼。”
輕騎兵學校存在於委內瑞拉的熱帶雨林中,據稱具有世界上最為殘酷的訓練方法。每年進行的特殊兵種訓練都以國家為單位形成小組參加訓後的總結賽事。由於環境的惡劣和使用了真正的爆炸裝置,年年都有實質上的傷亡。儘管如此,輕騎兵學校仍然是世界各國特種兵的夢想,有著“特種兵的奧林匹克”的美譽。
奇斯說:“我是作為無國籍人參加的比賽,美國、義大利、俄羅斯這些國家的參賽小組人數都達到了三十人以上。那一年的無國籍人一共……”他仰天望了一下,最後放棄地說,“大概十一二名,於是就混編到了一起。”
話說到這裡,車子開出了鎮子外圍。紅褐色的沙礫背景中,一輛黑篷越野停在不遠處的風化石陰影下,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靠著車門,他身穿沙漠迷彩,臉上也塗了油泥,正在點燃口裡叼著的煙。
看到奇斯他們迎面下車過來,他將打火機收進衣袋,隔遠打了招呼。
就算是隔了副墨鏡,史克爾他們也能感到類似於瞄準鏡探視般的銳利目光打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種因長年潛伏狙殺而形成的沒有溫度的目光。
“奇斯?”那個人顯得驚奇,把煙也掐了收進口袋,大踏步地走來。
奇斯聽到這把聲音,再無猶豫地迎了上去,大聲叫道:“埃里斯!”
史克爾吐了口氣,對艾瑞小聲說:“看來還真是潘朵拉的人,他們一來准沒好事。”
“嘿嘿,是我。”埃里斯把墨鏡摘下,塞進口袋,露出淡藍色的眸子。他亞麻色的頭髮長至肩背,綑紮成一束。如果不是臉上那防曬油泥,那麼他就完全不像是個參與過輕騎兵學校的人,而反倒像是垮掉的一代。
埃里斯和奇斯久別重逢,來了個男人式的擁抱。放開之後,埃里斯眼神灼灼地掃視三個人:“這裡誰說得上話?”
“誰都可以,有生意一樣接。”史克爾說。
埃里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光碟遞給史克爾:“這是Z提供的薪酬資料,如果任務完成,它們將會成為S.Q.名下的產業。”
“Z一向不會在金錢上吝嗇。”史克爾微笑著接過光碟,“說吧,我要看看這個任務的危險等級。”
“我們有一位成員失陷了,目前在拉斯維加斯。如果不抓緊行動很可能就會被轉移到國外。所以想請求你們的幫助。”
“潘朵拉的人,失陷?”史克爾沉吟一下,“據我所知,潘朵拉的人都是單兵中的佼佼者,這看來是個傷亡概率較大的任務。”
“是的,對方是多維貢的阿基斯家族。”
史克爾不做聲了。
“我們只需要兩個四人小組的支援,只是負責外圍掩護。請儘快決定,我們希望今天晚上之前就能成行。”埃里斯說。
他又轉向奇斯,祈求道:“其實也不是十分艱難的任務,人家畢竟是千里迢迢跑到咱美利堅合眾國來的,沒帶那麼多恐怖的僱傭兵。如果不是我們人手目前大多外派,否則自己都能解決了。況且失陷的人奇斯也認識,就當是作個人情吧。而且Z的酬金也很豐厚,如果完成任務,你們在洛杉磯曼德爾大街的分部,就不用憋屈地窩在三層內,五十層以上都會劃入S.Q.的名下。”
史克爾驚嘆地說:“這可真是大手筆。”
“Z一向捨得在我們身上投錢。”埃里斯自豪地說。
奇斯倒是抓住了他剛才那段話中一閃而過一個詞語:“你說我也認識?”
“是啊,說起來,我們其實都是在輕騎兵學校合作過的。”
“究竟是誰啊?”
“我們的隨隊醫生啊,Doc.Lee。”埃里斯感嘆道,“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就是長得最像非洲難民營里跑出來的那個。”
奇斯大腦里立即映she出一個排骨般的人類影像,心裡緊緊一擰。李失陷了?那可是一個和他一樣經歷了輕騎兵學校的選訓依然平安無事的人。那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喜歡上的人……
*** ***
白蘭度的手下辦事效率足夠高,半個小時內就將李鷺送到當地老巢進行急救。因為是貫穿傷,不用費神取出子彈。棘手的是她的胃部被擊穿,胃酸從穿孔中透出,腹腔組織損傷得很厲害。
他一直站在屋子裡,隔著一層無菌罩,看醫生為她打開傷口,修復胃囊,清洗腹腔,然後fèng合。
李鷺變了很多,幾乎讓白蘭度認不出來了。變高了一些,結實了一些,像是一個乾乾巴巴可憐兮兮的花骨朵略微得到了養分而滋潤開了的樣子。但她還是那個睡著的時候嘴角會露出笑的李鷺。過去的傷害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印跡,至少在夢中她是沒有受到傷害的,這讓白蘭度感到安心。
醫生們陸續走了出去,各種測量儀器還連接在她身上,心跳是低於常人的四十五至五十六下,血壓也偏低。
白蘭度拖了張椅子,在貼著無菌罩又最靠近李鷺的地方坐下,專注地打量她。麻醉藥效要再過幾個小時才消退,不過醫生說她還醒不了這麼快。創傷很嚴重,失血又多,最少要觀察三四日才能確定是否度過危險期。
好像又活過來了,白蘭度把手掌貼在透明的高分子薄膜上,隔著一米的距離撫摸她的臉頰。她在皺著眉,嘴角卻是挑著樂的。帶著一貫的嘲諷味道,看上去卻顯得開心。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情樂呀?
普通麻醉藥的劑量對李鷺作用不大,手術中她屢次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無生命的金屬器械在自己體內摸索。好像有一句話是那麼說的,吸了毒的人不會去吸菸,因為吸過了那種濃烈的味道之後,就再也不覺得菸葉能夠過癮。相對於白蘭度曾經用在她身上的原始試驗藥劑而言,普通麻醉藥就是那個無法讓她產生足夠刺激的菸葉,淡而無味。
李鷺暈乎乎的,失血讓肉體虛弱,使神智混沌。她大概知道眼前不斷擴大的綠意不是現實,而是很早經歷過的過去。
*** ***
委內瑞拉是個讓所有踏足其上的人都記憶尤深的國家,在這個以熱帶雨林氣候為主的國度里,森林覆蓋面積達到了一半以上。
李鷺有生以來第一次踏足委內瑞拉,為的並不是觀光旅遊,她被楊和埃里斯押到這裡,據說是要參加一個叫做“輕騎兵學校”的選拔訓練。
臨行前,Z用囧囧有神的電子特效音與她進行了通話,信誓旦旦地聲稱“絕對不會讓你死的”,附帶說明“這只是個小小的訓練而已”,並且強調“組織里的卡爾和布拉德去年組隊獲得了第二的成績,所以今年才給了無國籍組織額外的幾個參訓名額”,最後要求她務必“好好把握這次難得的學習機會”。
簡直就是放屁,如果是那種小打小鬧的選訓,還需要分配參訓名額嗎?
如果是小打小鬧的選訓,潘朵拉組織會硬性規定其成員必須要參訓並且堅持到最後一個階段?
生性謹小慎微的李鷺當即上網搜索了“輕騎兵學校”這個名詞,出來的前幾條都是關於這個學校的訓練如何如何輕鬆之類的報導。她在怔然三秒之後,當即從倒數的條目抽了幾個網頁出來,卻見裡面說的恰恰相反,大肆宣稱這個訓練難啊會死人啊,淘汰率在50%至80%之類的啊。
於是李鷺當時華麗麗的被Z那個囧人囧趴下了。原來網絡狂人Z同志仗著藝高人膽大,為了騙她甘心參訓,黑掉了好幾個介紹輕騎兵的高點擊網頁,將選訓內容統統改了一遍。於是就呈現出搜索結果的首頁是歌舞昇平,而搜索末頁——所謂的被掩埋在假象後的真相頁——則是哀鴻遍野。
好不容易到了被布拉德和卡爾押送上兩棲直升機的那一日。楊抱著布拉德不放手,哭天搶地地喊,為什麼啊,我都已經參賽過一次了,為什麼還要陪兩名菜鳥經歷一次地獄生活!
布拉德用冷酷並且乾脆利落的一腳將粘在他身上的樹袋熊踹上機艙,卡爾則譏笑地說:“因為你前年參賽還沒到最後關頭就被‘擊斃’了。”
埃里斯頂著個亂蓬蓬的腦袋縮在直升機艙一角睡覺。他也是潘多拉最近相中的候選成員。同樣是狙擊手的位置,性格和行為模式與布拉德完全不一樣,不是很在意個人形象的養子。
三人組中最慘的還是李鷺,因為剛度戒毒期,又被Z的所謂“恢復性訓練”操弄得苦不堪言,現在整一個人就是個皮包骨的黑黃貨色,搞得楊曾指著她對Z大吼:“你把這白粉妹送過去不是讓她找死嗎!”
李鷺被“白粉妹”的稱號結結實實砸中,眼裡精光一閃就要發飆。
代表Z的CG圖妖媚加邪魅加魅惑地一笑,緊接著控制板上傳來千伏特的電擊,把楊震成一炮灰,控制室里迴蕩著RP的電子合成音:“肯亞的長跑選手哪個不是她這副樣子?人家不照樣跑得吃得?先管好你自己這副嘴巴再說吧。”
夾在李鷺和Z的愛憎分明之間,楊就是TMD可憐一炮灰。
兩棲直升機停泊在委內瑞拉熱帶雨林的一個無名湖泊里,圍繞湖泊,四面已經按國家編制分配了戰地帳篷。直升機的聲音引得不少人從帳篷里鑽出來看熱鬧。
奇斯和他在阿富汗的戰友一起報的名,因為是個人行為,被歸在無國籍一組。籌備組剛去倉庫搬運配給他們的帳篷和基本單兵裝備,於是他們幾個都被晾在湖邊。
旁邊一個兩米多高的白色巨塔咂嘴說:“這是哪個國家的參訓隊,這麼誇張,弄個兩棲的來。”
奇斯還沒說話,裡面下來了人。
當先一個是楊,他顯然是被踢下來的,以不正確的姿勢撲通一團滾入水裡。這不能怪別人,他挨挨蹭蹭李鷺揩油揩了幾個小時,沒有被事主從雲層上直踹下來已經很是幸運了。不過如果要楊自己表一個態,他一定會面帶不屑地反擊:“誰稀罕對一塊排骨揩油水。”現在好了,到達了目的地,讓他親吻湖水算是正當防衛限度里的反擊。
哪知道四周湖岸上立刻傳出了驚慌的叫聲。
楊從湖裡掙扎著浮了上來,掛了滿臉水糙和淤泥。他的四周划過幾條水道,棲息在近岸的鱷魚向他那方聚攏過去。
湖裡有鱷魚!
“埃里斯,”楊抬頭喊,“我的鱷魚皮槍套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