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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呢?他不知道李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他不知道李能不能躲過流彈,能不能找到避過火力中心的死角。

    李鷺瞬間推開奇斯,戰俘刀亮出。

    那是一把塗了啞光塗層的銳器,在黑夜裡行動完全不見反光,劈風斬人完全無聲。她往旁邊滾開一躍而起,往其中一個人的喉嚨刺下去。刀尖捅在當先一人的脖子上,暗沉的聲音響起,卻沒有刺進去,那人的咽喉部位也有堅硬的護甲。李鷺心知不好,就著反彈的力道連退數步。

    奇斯僅僅是一愣,緊接著也就行動了。他差點忘記了,使用戰俘刀的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貨色。

    奇斯記憶中的師傅也常擺弄類似的玩意兒,那是一種三棱刺刀,被配掛在56式步槍上,據說是師傅家鄉生產的物件。因為經過特殊熱處理,刺刀本身就攜帶了毒素,被刺傷後難以凝血而血流不止。

    李手裡拿的是三棱刺的變形,血槽更深且一面開刃,變成了丁字形橫截面的刀具。奇斯在冷兵器網頁上也見過。光是看到黑色的塗層,就能聯想到上面也許凝結了不知多少死者的血塊。

    這把刀很陰。有一個說法叫做“人如其刀”,從一個人使用的武器上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性格。單兵匕首有很多種,傘兵刀、潛水刀、格鬥刀、救生刀、坎山虎……李偏偏選了這種最陰的冷兵器。完全是為殺人而準備。  

    奇斯心裡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師傅告誡過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許這塊排骨殺起人來比其他人還要不手軟。

    ——這個人應該是個可靠的戰友,他想。

    身後爆炸聲連響,帳篷里燃起了火光,裡面的人生死未卜……

    *** ***

    奇斯清醒過來,感覺到自己的狀況非常之糟糕。他雙手被反銬在背後,腳上也捆了鐵鏈,雖然不至於被綁死,但雙腳的活動距離不超過三十公分,想要跑是跑不起來的。

    目前的狀況不明,四周比較黑暗,奇斯感覺到身旁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的情形。然後發現自己處身於一個石磚建築物,四面封閉,只有一個磚頭大的小洞通風透氣。他像蚯蚓一樣弓起了背,努力翻了個身,然後看到李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他。

    “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他們用了瓦斯彈。”

    “哦……”奇斯慢慢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喉嚨里還有火灼一般的感覺。  

    他又問:“你怎麼樣?”

    “先管好你自己吧,”李鷺說,“你的肩膀傷了一大塊。”

    “是嗎?”奇斯動了動胳膊,緊接著笑開了,“還好,沒殘。”

    “……”

    “你有什麼想法嗎?”奇斯問。這樣的突襲太不尋常了。

    李鷺說:“回營後供給的飲水裡大概放了安眠藥,所有人都昏睡,我們是他們計劃外的。這究竟是什麼訓練,從楊那裡都沒有聽說過有這種環節。”

    “所以埃里斯和楊都叫不醒?”

    “嗯。”

    奇斯沉默下來,他回想著被綁到這裡前發生的事情。然後他覺得肚子餓。

    “現在過了多久?”他問。

    李鷺搖頭。

    奇斯從通氣孔里往外看,天色還暗,他估摸著說:“應該已經不是那一日了。可能是第三天。”  

    “?”

    “難道你不覺得餓嗎?”奇斯問。

    李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這人對飢餓不太敏感。”

    奇斯直覺地認為,這排骨如果雙手自由,大概是要撓頭的吧。這麼近的距離,儘管光線並不充足,但對奇斯來說已經足夠看清對面的人。他看到排骨的短髮還很溫順地貼耳伏著,上面沾了一些灰土和糙屑,讓他心裡有異樣的感覺,很想幫排骨把腦袋清理乾淨了。願望是好的,能夠體現同志之愛。現實是殘酷的,他們都被綁得結結實實的。

    於是又沉默。

    他和李不是很熟,除了一頓飯的交情外,似乎就沒有什麼話題好說。

    這段時間裡,天色漸漸亮了,從通氣孔中透出微藍色的光。他在想該如何出去,可是四周沒有能夠打開手銬的鐵枝,門口緊閉,沒有出路。

    就在第一縷陽光照入囚室的同時,奇斯聽見了軍用皮靴敲擊在石板路面的聲音,接著緊鎖的門口被打開,進來了幾個身份不明者。他們身著叢林迷彩,全身標準配備。當先一個留了絡腮鬍子,下令把兩人帶出去。

    橙黃的日光透過雨林,斜照在這一片不大的空地上。  

    奇斯不著痕跡地左右顧盼,發現原來此地是個被熱帶雨林完全包圍的農莊,就是那種燒林種地圍出來的不過四五十畝的一塊小地方。

    農莊裡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小孩和老人,他們對於奇斯和李鷺的出現都是漠不關心的,看向他們的眼神有一種“啊,怎麼又來了”的不耐煩。

    兩個人被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院落。絡腮大胡推開房門,迎面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絡腮大胡嘿嘿地乾笑著,一腳把地上的一團障礙物踢開,用生硬的英語說:“兩位還是先進來坐坐再說吧。”

    奇斯和李鷺都清楚地看到,那一團東西鮮血淋漓皮肉交錯,上面沾滿泥灰碎糙,正是前兩天還活蹦亂跳地被李鷺塞下一團炭灰的白猩猩。

    這不是演習,再嚴酷的演習選訓也不會弄到把人的腦袋切下來當球踢的地步。

    李鷺沉肅地抬頭。

    他們站直在一間足有教室大小的夯土建築,地上染滿血跡。與他們相距六米的對面,一個女人坐在窗台上。

    黃種人,很高,也很結實。

    她穿著一套全黑色的休閒衣,那衣服比她整個人還要大上三四個尺碼,於是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好像是偷了別人衣服來穿似的滑稽。  

    奇斯和李鷺卻笑不出來。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和他們是一樣的。她在吸菸,一口一口地吞雲吐霧,眉毛糾結在一起,那夾著煙的手勢好像是在握槍,那眼神也好像是在盯著獵物。

    女人陰沉地說:“你們裡面好像還有一個和我是一樣的人種。日本人嗎?台灣人?香港人?還是大陸人?”

    李鷺說:“和你有關係嗎?”她話音剛落,打從斜刺里走出一個肌肉虬結的大漢,他也留著絡腮的鬍子,可是比帶他們進來的那個人還要高出半個頭,手臂足有奇斯的大腿粗。

    他一拳橫掃,那力道很猛。仿佛是突然被一輛裝甲車裝在耳旁,李鷺的腦袋被打偏過了一邊。奇斯往旁側擋開,用身體阻在那大漢和李鷺之間,可是還是遲了,李鷺腦袋垂著,身體有些搖晃,可能有輕微的腦震盪。

    怒氣在心中迅猛地燃燒,奇斯卻不能輕舉妄動,他們的生命是對方的籌碼,放任情緒激化對他們如今的處境沒有任何幫助。

    女人嘿嘿地乾笑一下,吐了幾個煙圈出來:“好吧,我不多說廢話,你們可以叫我弗凱。本來想上演一出他鄉遇故知的戲碼,看來是沒辦法的了。”

    “你想說什麼?”奇斯問。  

    “聽說過‘沙漠雛鷹’嗎?”弗凱問。

    奇斯儼然是知道的,遇見同行了……

    沙漠雛鷹是一個非政府武裝,活躍在克什米爾、阿富汗、中東等地區。他們行蹤詭秘,因此在同行內有“幽靈部隊”的稱號。

    奇斯說:“我知道,但是從沒聽說過‘幽靈部隊’也盪到南美洲。”

    “不,不是搞破壞。”弗凱把吸了一半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滅了,一步步踱到奇斯面前。她大概一米七的個頭,在黃種人中算是可觀的高度,卻也只是比奇斯肩膀稍微超出了一些。

    弗凱慢慢蹲了下來,以從下往上的角度仰視奇斯,連連讚嘆地搖頭:“身材真好。”一邊說,一邊把手指伸到奇斯兩腿間,“居然插不進去,腿真直,骨架也很好。”

    她左右撫摸,又連聲讚嘆:“嗯,肌肉也很緊繃。”

    奇斯冷冷地低頭看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李鷺則先是詫異,然後微微點頭,贊同弗凱的說法——奇斯的身體讓她很有擺在手術台上玩弄的欲望。  

    弗凱嘆了一口氣,站起身:“我對你很滿意,這次過來主要是想要收納幾個資質不錯的人,怎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奇斯猶豫了片刻:“拉人入伙,應該有點誠意。”

    “誠意當然有,就是你的命。”弗凱說,她貼近奇斯的肩膀,嗅聞他身上的味道,然後又讚嘆,“味道很清,是個乾淨的人,我對你非常滿意。”

    李鷺站在旁邊,看到這女人囂張放蕩的模樣,心裡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在醞釀,她把這種負面感覺歸根於傷風敗俗和有礙市容的原因。

    “我答應。所以請你現在放開我。”

    弗凱呵呵地笑:“這可不行,你看,既然你要入伙,也得表現出一點誠意不是?”她戀戀不捨地摩挲奇斯的臉頰,那神情很是沉迷,簡直就是在欣賞自家陳列的古董珍玩似的。最後她還在奇斯脖子上“啾”了一下。

    空氣里的殺氣指數瞬間騰生,弗凱也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李鷺身上。

    她突然湊到李鷺耳邊,用中文說:“看不出原來你是個基佬……”  

    李鷺臉色一冷,半眯起眼危險地看她。

    弗凱拍手大笑,然後指著李鷺對奇斯說:“這傢伙太弱,沙漠雛鷹不需要這樣的,把這小子殺了吧。”

    “我也看他不順眼,不過你要先把我放了,否則你是要我咬死他?”

    弗凱專注地直視他,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麼破綻來,奇斯也毫不畏懼地任她探究。弗凱最後攤手:“好吧,既然你說要殺了他……”

    說到那個“他”的瞬間,弗凱忽然伸手壓住李鷺肩膀,一膝蓋撞上她襠部,力氣非常之大,將骨頭撞得生痛,李鷺立即彎腰倒了下去。

    儘管關節活動的空間有限,奇斯還是搶上弗凱面前,重重撲到她身上,阻止她緊隨而至的第二腳。剛才弗凱踢到的部位對於一個男人而言已經是致命要害。光看第二腳的起勢,奇斯也知道她仍不會留情。他不說話,眼眶已經泛紅,倔強地緊抿雙唇糾纏住弗凱作勢又踢的腳。

    一個人的防禦力量大小,與其本身的肌肉量有著很重要的關係。肥厚的脂肪或者是強韌的肌肉,能夠保護骨骼不受傷害。在奇斯眼中,像李這麼排骨的人是完全沒有防禦力的,他相信自己隨便一腳都能踢斷李的好幾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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