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
我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您不拔它的毛嗎?”
她仰天想了一下,然後不很確定地說:“在我父母生長的國家,有一種做雞的方法叫做‘叫花雞’。我確信那是一種不用拔毛的做雞方法。’”為了表述準確,她使用了母國的語言。
弟弟“啊”的一聲,立即說:“媽媽,爸爸說做雞是不好的行為。”“誰說做雞不好?你爸爸做的雞就很好。”
“可是爸爸說他的老師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做雞一點也不好。”
聽到現在,我確信他們兩個絕對是雞同鴨講,媽媽從小就在美國生活,雖然會講華語,口音也很地道,可是對於某些俚語是不了解的,而爸爸在史威克伯伯的日夜薰陶下,對於某方面的俚語是知之甚深。
我只好站出來制止了他們幼稚的行為:“可是媽媽,叫花雞是要先處理了內臟之後,在雞毛外面包裹一團泥,然後丟進火堆裡面燒吧,爸爸告訴過我做法。”
偉大的母親大人疑惑地說:“洛克昂,你覺得雞內臟不好吃嗎?”
“很好吃啊。”
“既然好吃為什麼要處理掉?”
“……”
“你喜歡吃泥巴嗎?”
“不喜歡。”
“那為什麼要在雞毛外面包裹泥團?”
“……”
“微波爐能燒熟食物嗎?
“能。”
“火能燒熟食物嗎?”
“能。”
”既然火和微波爐的作用都一樣,那為什麼不能用微波爐代替火堆?”
……全知全能的神啊,我們的母親大人真是太有才了,我說不過她!我哭了,為自己親愛的爸爸感到悲哀,估計那隻雞在天之靈也要哭了。
結果這一餐就是彗星撞地球的大災難!自此之後,我和弟弟都立志學會父親大人的一身本領,再也不能給母親大人掌勺的機會!
由於媽媽過於有才,我們家偶爾會弄出很大的動靜,類似於爆炸的聲響。每次爆炸之後,家裡立刻陷入了救火救災的忙亂之中。
周圍的鄰居都是有錢人,據說他們納的稅很高,所以對自己享有的權利格外看重,每次都立刻致電警局投訴我們一家的可疑響聲。
終於有一次,爸爸被帶進警察局和一群鬧事的地痞關在了一起,說是要讓他感受一下“小混混們愛的教育”。媽媽不緊不慢地聯繫做律師的霍華德大叔,第二天去警察局保他出來的時候,警察們幾乎是送瘟神地把爸爸轟了出來。
我和弟弟看見同時出來的還有十幾個涕淚交流的叔叔伯伯,他們是被擔架抬上救護車的。原本想起訴爸爸故意傷害,可是警察們一查頭天晚上的監控記錄,爸爸是在被圍攻的情況下每個人都只給了一拳,還不是打在要害上。警察們悲哀了,爸爸是正當防衛,於是混混們受傷的醫療費只能由警局申請資金進行賠償。
此後爸爸再沒被找過麻煩。
第二次比較大規模的吵鬧,是媽媽被帶進了警察局。著急萬分的爸爸在半個小時之後就已經抓了艾瑞叔叔一起去保她,可是他們也晚了,媽媽所造成的後果顯然更具破壞力。警察們想告她故意破壞公物,可是一查錄像,她是被一個女人一把推在牆上,“不小心”就把牆給撞塌了,飛濺的磚塊把附近圍攻她的幾個女人砸傷。媽媽離開警局的時候還憤而怒喝:”這是豆腐渣工程!你們等著瞧,我要告你們用我們的稅金建豆腐渣工程!”
經過兩件事之後,我們家周圍愛好和平的人士紛紛掛牌出售房屋。很快,房屋陸續有了新主人。
先是楊叔叔搬到了小道對面那棟三層的藍色屋頂的房子裡,他說他在市區開了一間新酒吧,生意還不錯,以後就在紐約定居了。接著是朵拉阿姨,她說她換了個部門工作,以後每周只上三天班,即使往返於華盛頓和紐約之間也不會覺得很麻煩。然後卡爾伯伯也在朵拉女士旁邊斥資置產。再後來,文森特、埃里斯、布拉德也在周邊買了房產,只是他們不經常回來。被他們包圍之後,再也沒有人投訴我們家類似於爆炸的可疑聲響了。
不過在媽媽弄爆第十六台微波爐之後,她終於放棄了學好烹飪的決心。我不知道媽媽怎麼會那麼生猛,大多數時候爸爸都會陪在她身邊手把手地教,可是她不是“不小心”關微波爐門太用力了,就是在求知慾的驅使下把易燃易爆物品丟進去進行“合成”,爸爸總是很縱容,打掃完了戰場,第二日又從地下室搬回一台新的微波爐。
在我和弟弟滿六歲的那年,家裡開始增加新成員。
第一個是我們全家到阿富汗看望史威克伯伯後帶回來的妹妹雅蘭尼婭,朵拉阿姨幫我們辦好了收養手續。她剛開始很沉默乖巧,據說在她原來住的村子裡,女人地位很低,不能在男人面前隨便說話,連脖子都不能露出來。在看到媽媽和爸爸又打又殺的相處模式之後,她先是暈厥一般的膽戰心驚,後來也終於漸漸放開了,我和弟弟後來才知道雅蘭尼婭原來是個愛好惡作劇和愚人節的小惡魔。
緊接著在索馬利亞又帶回了一個姐姐索娜拉,據說她原先的媽媽和別的男人好上了,被村里人用石頭砸死。我和弟弟都特別喜歡她,因為她做事總是有條不紊,說話總是不溫不火,還會做很好吃的烤餅和奶酪。在她的面前,連雅蘭尼婭那個小惡魔都會乖乖的不再搗蛋,因為如果不聽話,索娜拉就不把特製奶酪分給她吃。
再後來……
家庭成員在我們滿十歲那年固定下來,這時候,父母已經養了有八個孩子了,各個人種都有。行政部門擔心父母無法給他們足夠的照顧,曾經不予准許辦理收養手續,母親大人一怒之下就告上了法庭,連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都站到了證人席上。在提交了納稅證明之後,華麗麗的資產數字和我們一家人的齊心協力打動了法官大人,於是前途一片美好……
美好嗎?我覺得簡直要用“血色青春”來予以評價。
走出紐約州法院,爸爸高興得合不攏嘴,他對媽媽說:“總算能組成紅藍小隊進行對抗戰了。我領著四個孩子,你帶四個孩子,我們看看哪一隊能贏。”
媽媽聳聳肩,算是答應了。
我們兄弟姐妹八個人,喜歡吃爸爸做的飯菜,喜歡媽媽上的識字課,衣服破了爸爸會仔細地補好,生了病了媽媽會很溫柔地照顧。至於爸爸心心念念的對抗戰“四人小組對抗戰”,不論是跟爸爸的綠隊,還是跟媽媽的黑隊,都是各有輸贏的。一周一次的對抗戰總是兄弟姐妹之間吵吵鬧鬧的核心話題,輸了的固然不甘心要捲土重來,贏了的也是拼老命要再續輝煌。
在索娜拉姐姐即將十六歲,我和弟弟十一歲的去年,家裡出了件事。爸爸所在的集團接到了一個級別比較高的任務,由於難度較大,連幾乎處於“退隱山林”狀態的爸爸都被艾瑞和史克爾拉走了。就在他離家不歸的一周之後家裡闖入了一群人。
首先是家裡電力被切斷,索娜拉立刻拿起固定電話,果然連電話線都被剪斷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偷襲”?我們兄弟姐妹八個興奮中,目光炯炯地逼視著媽媽。黑暗裡,她伸了個懶腰,然後說:”洛克昂和洛克沃夫負責照顧好辛華和木木。”說完就上樓去了。順便說一聲,辛華和木木是最晚加入我們家庭的。
那群人似乎想要抓住我們威脅爸爸,哪知道他們算盤打得好,卻落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媽媽特地關掉了安保系統,於是遭遇戰從地下室開始蔓延。這是我們第一次真刀真槍的實戰,出於緊張,我們犯了幾個小錯誤,最後的結果是,一把黑洞洞的M14頂在了木木的腦門上。
可是當槍手擊發子彈的時候,彈頭被卡在槍管里發she不出去,反衝力比正常發she要強大得多,他的手大概也被震傷。他頭戴紅外線夜視儀,於是看到了被我扭彎的槍管……媽媽和爸爸所擅長的“擰鐵管”的戲法,我和洛克沃夫也都會,雖然還不是很熟練,但我們相信假以時日一定能夠像爸爸媽媽那樣舉重若輕。
據楊叔叔說,媽媽以前曾經在洛杉磯開過一個診所,地處治安混亂區,當地人本來都以為那個診所很快就會被淹沒在混混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可是最後,附近大小混混對那個診所聞風喪膽,避之唯恐不及。現在闖入我們家的這群傢伙以後也一定會像那群混混一樣,心靈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創傷吧。
不久之後爸爸就毛髮無傷地回來了,家裡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以至於他以為什麼也沒有發生,安心地舒了口氣。媽媽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表情,這段小插曲也沒告訴他,只是說:“下次帶孩子們去緬甸旅遊吧。”因為緬甸最近很亂的樣子,以前媽媽都不同意我們到那邊去,現在這是承認我們進步了嗎?
在我和弟弟十二歲即將來臨的最近,家裡來了一個很奇怪的客人。他皮膚很白,頭髮是全然的黑,比媽媽還黑,眼睛卻是像爸爸一樣的綠。
那天我和兄弟姐妹從校車上下來就直衝到家裡,打開門一看,就看見那個奇怪的客人也回頭看向我們。楊叔叔坐在他旁邊,對面的沙發上是爸爸和媽媽。
不知道為什麼,爸爸顯得很緊張,坐在媽媽旁邊靠得緊緊的。那位奇怪客人看到我們顯得拘謹極了,可是我能夠看得出來,他一直都在偷偷地膘我。是因為我和他一樣都有黑色的頭髮和綠色的眼睛嗎?
兄弟姐妹做了自我介紹之後就被趕出去玩了,可是我們出於好奇心,還是死皮賴臉地呆在屋子裡,尤其索娜拉姐姐和洛克沃夫弟弟都是楊叔叔的死忠粉絲,遇到他來的情況,是怎麼也不願意離開的。
客人和媽媽說的話題我一點也聽不懂,相信爸爸也聽不懂。什麼合成路徑、什麼化學合成生物鹼,好像是另一個領域的事情。最後,客人說:”我現在的興趣不在製藥了,正在研究體外子宮育胎的可行性,能夠請你給我一個卵子嗎?”
楊叔叔喝到嘴裡的一口熱茶立即噴到了五米外的電視機上……
爸爸“雞凍”地站起來,幾乎就要拔槍單挑……
客人被爸爸趕走了,往常家裡都是媽媽說了算,這件事。上爸爸卻意外地堅持原則。臨到門口,客人喃喃地說:“我只是想要一個像洛克昂一樣的孩子。”
爸爸那時候的臉色真是好看極了,簡直就像護雞崽的老母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