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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上了個難搞的女人,”史克爾說,“不過不要緊,我會幫你查查她的喜好。”
他的妻子索非亞從廚台上把水果和咖啡壺端過來,笑著問:“你們遇到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一個女人!”史克爾說,“是一個讓人畏怕的女人,我們的奇斯終於找到他的春天了。應該算是一見鍾情。”
“那多浪漫!”索非亞說,“當年我也是對你一見鍾情。”她和史克爾在同一所大學取得了法學學位,史克爾畢業後和奇斯合夥開了公司,索非亞則成為了律師,她的目標是成為州立法院的法官。不過據說最少還要再奮鬥十年,因為州立法官任職要在四十歲以上。
“問題是奇斯好像不得對方歡心,”史克爾說,“還給人家添了麻煩。你能想像得到嗎,他第一次見到那個醫生,不但很失禮地大吼大叫,而且還拔槍頂在她腦門上。”
“啊呀呀,奇斯,我知道你的成長環境有異於普通的美國公民,所以習慣用槍械解決問題。可是這麼對待一位女士也太不道德了。”
奇斯低垂腦袋,神色顯得灰敗。他沮喪極了,他本來絕對不是想要幫倒忙的。這回可是出盡了洋相。
“小奇斯啊,你以前不是對這種血肉橫飛的東西熟視無睹嗎,怎麼這次如此脆弱了。真是可愛得我見猶憐。”
奇斯狠命砸了一個抱枕給史克爾。他皮膚白皙,格外藏不得紅色,看得出脖子到耳根都血了一片。
“謀殺啊謀殺啊!”史克爾大叫!
索非亞安慰地說:“沒關係的,奇斯你已經算不錯了。你應該去查查各大醫院婦產科的記錄,沒有幾個陪同生產的丈夫能夠在妻子生產過程中安然無恙的。所以說,男人真是沒用。”
被歸類為“沒用男人”的奇斯不答話,把臉埋在旁邊米奇老鼠的大頭裡。
“如果她事後報警,奇斯的持槍資格就要取消了。”史克爾又補充。
“那位醫生真是個有善心的人士,但是我不贊同她縱容犯罪的做法,她還是應該報警。”
“索非亞,你就別再打擊奇斯了吧,他都已經夠倒霉了的。”
奇斯一臉委屈地縮在沙發一角,身邊圍繞零零總總的布偶,他抱著小鹿斑比的巨大玩偶。
——相映成趣!史克爾夫婦饒有趣味地得出結論。
【洗澡別忘帶武器】
日曆翻過十二月,就連地處南方的洛杉磯也開始比較冷了。和北方不同,至少這裡樹木還是沉沉的綠色。把最後一批藥劑試驗體處理完畢,李鷺將最後獲得的戒毒替代劑生物鹼晶體封入一枚試管中,覺得肩頭上的擔子總算鬆了些。
和楊、Z他們認識經歷了五年,他們的目標一致,就是阻止墨西哥附近毒品產區的擴張。合法的手段也好,非法的手段也行,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就再所不惜。
布拉德全球性地接殺人營生,楊只是一個小酒吧的酒保,至於組織里其他的埃里斯、卡爾、朵拉……有的是華爾街的資產評估師、有的是政府公務員。李鷺不知道其他人為什麼參與入這個組織,也沒興趣知道,那對她沒有任何意義。
有意義的是,Hell Drop的原始試劑——這個使她經受了長達一年戒毒期的毒品,如今似乎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白蘭度·阿基斯這個人,逐漸從多維貢的幕後走到了台前。
李鷺醒來,睜開眼睛是白色的天花板。她一時之間還感到有些恍惚,而後就被冷空氣凍得越發清醒。往窗台看過去,外面黑蒙蒙一片,還沒有天亮的樣子。按掉了預設的鬧鐘,起床。
這幾天事情太多,頭一夜也沒有睡好,凌晨三點才上床。音箱還沒關,電腦屏幕也在閃爍,正在播放在線新聞,電台評論員在播報環球一周時事。
羅可的大嗓門顯得很精神,正在講述墨西哥邊境兩大家族的恩怨史。阿基斯家族與杜羅斯家族,羅可很幸災樂禍地說,我們應該感謝這兩個毒梟世家獨特的世界觀,在過去百年中,他們反目成仇,即使家族內部也一直都在內訌。而沒有將全副精力都投入到毒品生產上。
李鷺沒工夫理會主持人惱人的嗓門,穿上黑色中袖高領毛衣,到書櫃前挑了一瓶薄荷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在窗台上等待天亮的到來。這棟被夾在高層建築物之間的六層小樓租金還算便宜,她簽了長期租賃合同,租借下一整棟樓。六層樓上是兩間臥房和一間書房。她靠坐在主臥的飄窗台上,一動也不想動。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李鷺心煩意亂地放下酒杯,從書柜上的座架拿下手機接通訊號。
“早安,”那邊是楊,“埃里斯從多維貢回來了,他的腿被打傷了,不過帶回了不得了的消息。”
“什麼時候的事,需要我的幫忙嗎?”
“前天晚上,只是皮外傷,你上次給的外傷藥還有很多,他自己都處理好了,”楊說,“不過有很驚悚的消息,我過一會兒發給你,你注意查收。”
“我知道了,謝謝。”手機那邊的訊號迅速中斷,只剩下嘟嘟的掛斷聲。
李鷺來到電腦前,郵箱早就是打開狀態。她坐在電腦前又在發呆,沒過幾分鐘,終於有了新郵件進來。
李鷺點開來看,是一封生日快樂電子賀卡,伴奏是一段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有點嘈雜的電子音樂……她皺起眉,聯上待機在一旁的筆記本,運行其中的一個錄音軟體,錄好後立即將桌上型電腦關了機。這是楊幫弄到的筆記本,運行速度不錯,不過片刻,音符被替換成一段莫爾斯密碼。二次翻譯後,變成了如下一段文字:
白蘭度·阿基斯將與杜羅斯家族聯姻,私人武裝部隊合併逾八萬人。
Hell Drop取得重大進展,來春將進入量產階段,銷售渠道亦已打通。
——From Young
李鷺默默看完譯文,按下粉碎鍵。
阿基斯與杜羅斯是墨西哥邊境三不管地界裡的兩大家族。各國官方基本不敢公布它們的勢力究竟有多大。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信的,每年新出產的各種毒品,百分之六十齣自於這兩大家族的農場。
說是農場,不如說是國度。他們不需要警察維持治安,不需要政府進行社會管理,他們自有私設武裝部隊。幸運的是,由於生意上的傾軋,阿基斯與杜羅斯兩家在過去百年裡一直如同天敵般相互仇視,這也給墨西哥和美國的緝毒事業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
然而現在兩家卻聯繫在一起。結合點就是白蘭度·阿基斯這個人。
書櫃的一隅有一張班級照。其中有一個黑頭髮白皮膚的年輕講師。微曲的頭髮很濃厚,遮蓋了大部分的前額,黑絲邊框的眼鏡後面,是琥珀色的眸子。
她咽了一口酒,嘴角掛上一絲嘲諷的冷笑——琥珀色的眼睛?那幾年白蘭度騙得她夠狠,就連眸色都是假的。白蘭度·阿基斯,那雙如同猛毒一般的濃綠眼眸,就算過了這一輩子,她也不可能忘記。
手機突然又響了,李鷺心情不太好,放在一邊沒有理會。但是楊jian笑的聲音一遍一遍地回放,不厭其煩。李鷺很是懊悔,那該死的酒保以前擺弄她的手機時沒有進行阻止,以為這不過是個沒什麼大不了的通訊設備。然而一旦手機鈴聲被替換成最讓人厭煩的人的聲音後,事情就不同了。
她不耐煩地接通訊號,沒好聲氣地問:“又怎麼了?”
“沒,因為事情涉及白蘭度那個人,所以想確認一下你是否安然無恙地看完了信息,沒有四處發飆。”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即使發飆也絕對不是因為白蘭度,而是因為你的騷擾電話。”
“啊,原來是這樣的嗎,可憐的白蘭度,事到如今居然都不及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你願意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的話,我不介意在你身上捅出一個馬蜂窩。”
“狠心的女人,就不能讓我自我陶醉一會兒嗎。”楊抱怨道。
李鷺輕鬆帶過他的抱怨,轉移話題說:“戒毒替代劑已經做好了,你什麼時候來拿?”
“我在幫布拉德製作安保遠程控制系統,過幾天再去你那裡拿吧。”
“布拉德,那個信奉手動安保系統的人?”
“他這回想要試試看新技術。他順便也要給我介紹一個信用不錯的軍火商,我要去看看有什麼新款自動手槍。”
沒什麼話好說的了,李鷺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於是又說:“我想洗澡。”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楊才故作鎮定地回答:“我知道了,你洗你的去,不用連這種事都報告。”
“可是天然氣被停掉了。”
“又?!!”楊的聲音體現出抓狂本質,“銀行不是有自動繳費業務嗎!”
“我忘記往裡面存錢了,這你可不能怪我,為了你上次交待的戒毒替代劑,我廢寢忘食日夜不停,什麼旁的事都做不了。你難道不覺得有愧於我?
“你現在想怎麼樣。”
“嗯,我想去你那裡洗。”
“……”
“不給去的話就別想拿到成品了,合成路徑我馬上就毀掉。”
她說完,然後聽到話筒里傳來磨牙聲。
“好吧,你自己去吧。”
“密碼鎖怎麼開?”
那邊傳來的咬牙聲越發響亮,最後楊還是很容忍地說:“你到了就給我打電話,我發送進入許可。”
“謝謝,你最好了!”李鷺興高采烈地親了一口,掛斷電話。
楊是個聒噪的酒保,調酒十分專業,味覺嗅覺極其靈敏,所以也格外受不了別人進入他的領地。他住在犯罪多發區,整整一棟三層小樓都是他名下的物業。
李鷺順利入了門,學楊的痞性子吹了聲口哨。楊這個陰謀家,把自己的樓房搞得跟未來世界似的,開門關門、熱水燒飯,全部遠程遙控。
李鷺連洗浴用品都不用帶,仗著有主人的通行令,在房間裡暢通無阻。手機又響了,她接起來,楊在那邊叫:“不許上二樓!”
“我沒上啊……”李鷺理直氣壯地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室內監控開著呢。”
李鷺抬頭一看,居然還真在牆壁裝飾花束後面發現了針孔攝像機。
“原來這是二樓啊,”李鷺大言不慚地說,“我還以為是一層呢。”